前段时间老家的表哥办婚礼,表哥盛情邀请我去参加。因为好久没回老家了,我妈便极力要我回去参加这个婚礼,顺便回之前的老房子去看看。说是她在院子里种了我爱吃的红薯,要挖一些让我带走。执拗不过,便收拾行李踏上归程。
家乡在很偏僻的乡下,回去要坐五六个小时的大巴车,碰上节假日堵车就更是惨不忍睹。所以每次回家都让我有一种“任重而道远”的负重感。好在一想到回家以后可以吃到地道的家乡美食,绿豆粉和蛙鱼,便让这漫长的车程显得稍微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因为只请了两天假,一参加完表哥的婚礼,我妈便领着去我儿时生活的老房子那儿了。那老房子在苏北的一个村子里,我已经六年多没回去了。快要到村口的时候,近乡情更怯,竟生生涌出了“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的感慨。
村口两排的梧桐树依旧郁郁葱葱,树叶间偶尔透过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让我一下子觉得有些穿越,以为回到了童年时期蝉鸣不停的夏天。现实是已经入秋了,地上有很多秋风扫落的落叶堆了一地,没有人打扫,却自成风景。那小路也还是最原始的土路,因为天气干燥,路面还有裂痕。仿佛无声提醒着我,不是所有的路从一开始都是盖着柏油沥青的。从记事起,村子里就没有水泥路。每次一下雨,那土路便变得泥泞不堪,还有坑坑洼洼的水塘。儿时上的小学离家四五公里路,每次下雨都有强烈的翘课的冲动。沿着凹凸不平的小路两边,都是一户一户的人家。一路观察过来,每一家似乎都没有大的变化,时间在这里仿佛是静止的。偶尔见到两户人家把记忆中的平房换成了两层的洋房,让人觉得时间年轮能在此处留下印记真是实属不易。
正当我感慨万分的时候,已经到我家门口了。映入眼帘的院内景色一切如故,此刻时空穿越的感觉简直让人窒息,无数的片段一下子涌进脑海中四处游走,回忆与现实剧烈交织,让人不敢说话,只能不断四处观望,细细回想。院里的老房子,原先涂的明艳的砖红色外墙,此刻已经掉色严重,几乎快成粉色了。房子里已经没什么生活用品了,只有好多年前家里用的一套沙发,二楼卧室里各放着一张床。二楼还有一个我之前的小书房,朝阳的,看书的时候偶尔抬头,院子里的景色净收眼底。这个书房真的承载了我太多的回忆,趴在这个书房里学习的情景一一浮现,仿佛往事穿过身体。不禁异想天开,这书房要是能让我搬回城里得有多好,我愿意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这小天地里待着,看书写字。
家里的院子被我妈打理的也是极好,常年栽种着几株月季,虽然品种不是很纯正,颜色各异,但是一抹花色着实为小院填色不少。今年还种了红薯、水萝卜、柿子树、豆角,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一株桂花树的树苗。“等着桂花树开了,这满院子都会香飘飘的了。”我妈一边拔番薯的藤,一边跟我说。我妈真是个有趣的人,什么都想自己种。有段时间她认识了一个做花艺的小姐妹,托她带了好多花籽花苗,准备把菜园变花园,结果因为她常常忙的没时间回来料理,花园计划便以失败告终。嗯,真的是仗着有地有时间不怕折腾的典型。
扒开了一茬,但是红薯长相并不令人满意,奇形怪状的都有。我妈给的解释是,因为这地之前都是种豆角的,第一次种红薯,所以长得还不好,再等两年就会好多了。我心想,啧啧,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心里虽这样想着,还是蹲下来帮她一起挖红薯。
说话间,四周的邻居听到声响,便纷纷过来串门。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我只能依稀记得见过,但是却不知道怎么称呼了,我妈一边嗔怪我读书读傻了,一边一一给我介绍。这些伯伯婶婶们倒也没见怪,直说好多年没见到我,如果不是我妈介绍,就算路上遇到,也是不敢认的。从院子里拔了些水萝卜洗洗干净,给伯伯婶婶们尝尝,结果辣的大家眼泪直打转,又是一阵嬉闹。后排的一个邻居赶来,寒暄了一阵,说最近玉米收了以后都没处晾晒,向我妈“借院子”用来晒玉米,我妈便把家里大门的钥匙留给了他,过几日她回来的时候再来取。红薯挖好了,我妈还准备剥些毛豆米,便拉了个小板凳坐在梧桐树的阴凉下。几个婶婶也一起留下来帮忙,一边剥豆角米,一边跟我妈唠嗑,聊下家长里短、庄稼收成等。就这样,梧桐叶和着风沙沙作响,空气里弥漫着若隐若无的土地的气息,时间到了这里好像踩了刹车,小心翼翼的,生怕留下痕迹。这里的人们,也慢悠悠的劳作、谈天说地,不管是不是过了饭点,不管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要忙。deadline,在这儿是不存在的,这里是被时光偏爱的一片土地。
收拾好我妈打包的红薯以后,我便踏上了归程。我知道,一回到城市,面对的又将是每天对着电脑,与各式各样的人周旋争吵的日常,让人不由得感伤。我们总是在城市的喧嚣中叫嚣着梦想,叫嚣着前进,于是我们被焦虑支配,企图与时间斗争,结果,我们不仅徒劳无功,还失去了时间原本赠与我们的悠闲岁月。不由得庆幸,自己在焦头烂额的时候,选择这次回乡,得此机会参与到这段被时光偏爱的生活。愿时光荏苒,我们都被温柔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