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6日 星期二 天气：晴
陶然无意识地叹了口气。一声叹息之后，他躺在了床上，一双眼睛借着窗帘缝里透过来的微末亮光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张曦裹紧了被子，陶然看到她漂亮的肩膀在微微耸动，长长短短的呼吸声隐隐约约，时有时无。
张曦低低地说：“你在想什么？”
陶然往自己身上拉了拉被子，木然的说：“没什么。”他嘴上说着没什么，其实他的心里已是百转千回。
他感觉自己被榨干了。张曦却还要问自己想什么，难道要自己内心的一点想法也要榨出来不可吗？
许多事情心有余力不足，不仅夫妻床笫之间如此，工作何尝不是这样。
张曦扭开了床头的台灯，灯光柔和，陶然发现灯光下张曦的脸蛋极其漂亮，仿佛瓷娃娃一般微微发着亮光，身材修长宛如一株生机勃勃的白杨树。
他的身体一股燥热，陶然猛地起身，想把张曦拥在怀里，想到屡次的尴尬，又将身体紧紧地贴在床上。
陶然的一双大手僵硬的放在身体的两侧，五指绷的很紧，像是想抓住什么。手指有些酸疼，他把手合拢成一个拳头。
他听见厨房里传来“哗哗哗”的水声和锅碗相碰的声音。他想起他们的旧时光，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和荷尔蒙的味道。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她们慵懒地躺在大床上，舒展着身体，说着甜蜜的情话。
好久没有惬意的时光了。在彼此的心里，对方被排挤在最为卑微的角落，甚少关心。不知道多久没有拥抱，不知道多久没有亲吻，陶然不记得。
这样想着，他的心里产生了愧疚之情。陶然飞速地套上衣服，走出卧室。他只看见张曦穿着廓形的米色大衣的背影，他怔怔地看她关上门，听着她的脚步声，直到传来电梯开关门的声音，他才走进卫生间洗漱。
老板坐在高大的安乐椅里，左手的食指放在鼻尖，右手拿着一叠文件。看见陶然进来，他从安乐椅中站起来，喜上眉梢。
陶然知道自己手里的创新大赛对公司的发展至关重要，一路从几万个项目的海选中过关斩将，走到今天的决赛，中间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只要今天在决赛中脱颖而出，自己在公司的地位将无人撼动。
自从公司的第一副总调回总部法国以后，这个位置便是销售部经理和陶然共同的目标。总经理许诺陶然，如果他拿下创新大赛，那么这个位置非他莫属。陶然自然会想到，这只老狐狸肯定也对销售部经理承诺过，业绩达到某个数字，这个位置定是他的囊中之物。
陶然知道，只有创新大赛胜出，他才有资格角逐这个位置。这个位置是他事业发展的风水岭，得之，一路繁花似锦，前途一片光明；不得，前途堪忧，夹着尾巴做人。
“陶然，我看好你，祝你旗开得胜，所向无敌。”老板笑起来，细碎的眼睛和皱纹分不清。
陶然从老板手里接过文件，简单地敷衍了几句就走了出来。
比赛陶然志在必得。路演时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每一次换气，每一个表情都反复的练习。陶然一身得体的西装，灰色暗纹的领带尽显优雅，他迈着沉稳的脚步，器宇轩昂地走上台。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熟练地打开资料，向评委鞠躬致敬。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瞬间恢复如初。按照预期，12分钟结束了方案技术讲解和市场分析，接下来的3分钟是评委提问时间。
陶然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来自政府、学校和金融机构的评委，期盼他们提出问题。
“这个资料和你所讲的不一样，技术可行性在哪里？市场分析又在哪里？”一个评委尖锐的指出了问题所在。说完，他摇摇头。其余的几个评委也开始交头接耳。
陶然稳了稳神，仍旧站着等有机会回答评委提问。然，路演结束了，他没有机会讲解技术也没有时间分析市场，更不可能解释资料出现错误的原因。
陶然的额头渗出了汗珠，一出比赛现场，他的脸色变得铁青，寻思究竟是谁在资料上做了手脚。公司的内鬼还是比赛的潜规则？不得而知。
灯光迷离的小酒吧，性感的女歌手沙哑的嗓音唱着《我们的爱》。陶然大口大口的灌着啤酒，新来的实习生张潇潇偎在他的身边。
“小曦，等我升职了，就好好陪你。你所有的心愿我都满足。睡一次懒觉，看一场电影，做一次晚饭，我通通都答应。”陶然说得歇斯底里，张潇潇拂袖而去。
清晨七点，陶然酒醒，头痛欲裂。他端起床头的柠檬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哑着嗓子喊张曦。
房间里鸦雀无声，听不见张曦的声音也听不见女儿的声音。他从枕头底下摸索出手机，给张曦打电话。“小曦，你在哪里？”说完，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我在医院。昨晚妈跌了一跤，摔伤了胯骨。我叫不醒你，就先来医院了。”电话里，张曦的声音不温不火。
陶然重重地拍了几下自己的脑门，想清醒一下。清醒之后的陶然觉得生活和工作不仅仅只是力不从心，而是全线奔溃。
凛冽的寒风卷着雪花直往怀里猛扑，陶然一个机灵，赶紧关上了车窗。
“妈，你怎么样？”陶然看见在病床上躺了十多天的母亲说。
“死不了。”陶然母亲恶声恶气地说。
陶然定定的站在床边，看着母亲紧紧闭着的眼睛。她的眼睛因为太过用力而颤抖。他想，母亲在责怪他没有照顾她，但是张曦一直在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她没有理由埋怨。
“妈，小曦呢？”陶然进来没有看见张曦，又见母亲的脸色难看，便唯唯诺诺地问。
“接电话去了。”陶然的母亲依然没有好气。
陶然走出病房环顾四周，他在走廊的尽头看见了张曦。她依然穿着米色的廓型大衣，尖头高跟皮鞋。
他轻轻地搂了一下张曦的腰，右手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拧了一下她的鼻子。张曦感到很诧异，这份亲昵她有点不习惯。陶然发现张曦眼里的桃花渐渐退却了。瞬间的诧异之后，她面若冰霜。
许多人自以为是地认为，对方会在原地，等他升职加薪，等他有时间，熟不知，等待让心冷情淡。回头再看时，只剩下背影，渐行渐远渐无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