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划破黢黑的夜空,穿透厚重的窗帘,惊雷蓦地炸开,大地似乎都在战栗。莫名地,慌乱地从床上爬起来,惊恐地睁大眼睛。窗外是实质性的黑,仿佛触摸得到,耳边却是隆隆的雨声。隆隆的,是的,隆隆的,声音大得惊人。
被冠名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汉子独独惧怕这电闪雷鸣的大雨天!
小时候住在山里,房子背后是山,房子前是条小河沟,小河沟对面也是山,山中间是条大路,每天人来人往,如果视力够好,我们坐在家里就可以依稀辨出熟悉的人从对面上上下下。
父亲从小跟随奶奶长大,养成了时刻警醒着保护家人的状态。每到暴雨的夜,他就会彻夜不眠,披上蓑衣戴上斗笠,一手提着锄头,一手打着手电,房前屋后转悠。如果连续下上一个小时,他就会命母亲把熟睡中的我们叫起来,聚在堂屋中间坐着。在哪个电价如天价的年代,他也会让我们开一盏昏暗的灯,以让那闪亮的闪电不至于过于耀眼。懵懂的我们哪知道闪电的可怕,也想学父亲在倾盆大雨中来来回回,好溅起美丽的水花。母亲却是厉声制止,不准倚着墙壁,不准靠近窗户,更不得走到门边。墙壁上的灯绳除了父亲,就是母亲也不得碰。还小的时候,我们迷迷糊糊地听从安排,东倒西歪靠在板凳上,等醒来时大多已是雨过天晴,和往常一样正躺在床上,仿佛昨夜的暴雨只是在梦中路过。稍长,懂得了父亲让我们起床是希望我们能在山洪爆发的第一时间快速离开,然后的一切不准是为了避免雷击。懂得之后,一遇到雷雨天气,不管白天黑夜,我们都会习惯地管好窗户,远离大门,坐在堂屋中间,静静地警醒地竖起耳朵,以便一有动静拔腿就跑。
这样的姿态每个夏天都有那什么几遭。这样的姿态确实也让我们感受到了必要性,对我们的成长带来了好处。
一次是夜里。记得那是89年六月初七的晚上。为何记得那么清楚?很简单,那天奶奶生日!父辈们和堂哥们都喝了酒,父亲早早睡了,哥哥们和表兄们在打麻将,嫂嫂带了三岁的侄儿回高我们一坎的房子睡。许是大家都累了,睡得深沉,打麻将的也是刚入门,精神高度集中,都没听到外面大雨倾盆。一个惊雷劈天盖地把睡梦中的父亲惊醒,吓得翻身起来,却也不知大雨已下了多久。他打开房门,如注雨帘中隐隐有山脚那条平日里娟娟小河沟的怒吼,他毫不犹豫地叫醒了犹在梦中的我们,来不及穿蓑衣就冲出了们。等我们齐聚堂屋时,就见哥哥表哥们在父亲的招呼下急急地从矮我们一坎的伯伯家出来,提了锄头朝嫂子家赶。事后我们才得知,嫂子家后阳沟堡坎在大雨的冲刷下滑坡了,堵了后阳沟,水开始浸泡到了土墙。他们一边山响地擂开了门,把嫂子侄儿从水已没小腿的屋子里弄出来,一边齐齐动手疏通了水沟。在大伙的努力下终于化险为夷。
第二次却是在白天。闷热的午后,一场大雨如期而至。因为是白天,心情要轻松得多,其时也已算是个半大人了。父亲很放心地把房前屋后交付于我,自己到山那边看秧田了。大雨终停,我如释重负,轻吁一口气,除了屋后一条大水沟有一竹枝网住些杂草有些堵塞之外其他都一切正常。我们坐在被雨水冲刷得异常干净的地坝,看着两山间小河沟上空飘浮的雨后特有的白如轻纱的一缕缕雾气,不知谁说了句,你们看对面的山在动额,我们都嗤笑,明明是雾在动吔,稍后即大呼,“糟糕”。对面山间是一条交要道,来来往往的人甚多,雨刚住,瞧对面就摇摇晃晃来了一个人,看样子,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近在眼前。我们扯着喉咙大喊,又学那电影里学到的方法,找了鲜艳的衣服套在竹竿上大幅度地摇动,我们这样奋力的又是叫喊又是摇动手8中的“旗帜”,终于引起了对面人的注意,停下了脚步朝我们张望,马上明白过来,立即掉头飞奔,山石在他身后倾泻而下,眼看着他一条腿滞了一下,幸好马上从泥浆里爬了起来,看样子没受多大的伤,至少从走路姿势看不出来。我们为那人逃过一劫而高兴,更多的却是心有余悸,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懂得危险无处不在,无论何时都有注意安全,即使不能完全避免,但有的时候还真不是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