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离开我们有二十几天了,感觉好像不是真实的,又不得不接受了。
前天我给父亲包了酸菜馅的饺子,父亲说酸菜泡的时间短,酸得倒牙。
昨天又包了白菜馅的饺子,一家三口开车给父亲送去。这次他说很好吃。
给父亲带去了一个新的血压计,二斤榛子,加一把榛子钳子。
问父亲晚饭吃了什么?他居然说喝了一罐八宝粥。我只是昨天没去给父亲做晚饭,他就又开始糊弄吃饭了。
如果妈妈在的话,大约要和老爸生气。
母亲健在的时候,包揽了所有的家务,这也直接将我和父亲培养得不善烹饪炊煮。我结婚后回娘家,她也不让我干任何家务。她心疼我的理由是“天堂里的媳妇不如穷人家的姑娘。”我也心安理得地享受母亲对我的疼爱。
相比于母亲对我们姐妹的爱,我远没有爱她那么多,对自己的孩子也远没有母亲对我们那样深厚。
母亲去世那天,我对父亲和其他亲属说:“我再也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时辰了,母亲不再了,这辈子我算不了命的。”
原以为我有大把的机会和母亲一起走过,有无数的机会和她聊聊我出生那天的事情。可直到母亲离开,我也没问过她。潜意识里我逃避一切想透过母亲才能知道的讯息,如果我不问,母亲也许出院后就能出现奇迹好起来,等她恢复到象从前一样和我逛街的时候,我们再随意地聊起这个话题。
父亲记不清我出生的时辰,只有二叔在母亲去世后来陪伴父亲的半个月时间里,偶尔一次说起我出生那天很冷,母亲是难产,花费很长时间才把我平安带到这个世界上。我忙问他是否记得那是什么时辰?二叔说记得是晚上九点多到十点之间,因为我是家族里第一个孩子,他也是第一次当叔叔,记忆深刻。
我不知道我的出生曾经给年轻的母亲带来那样大的风险。
母亲和我说过当父母的其实都偏心,我问她偏心我吗?母亲的回答很肯定。问之原因,母亲说因为第一个出生的孩子让一对年轻人成为父母,人生角色发生改变,这个孩子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父母的心。
我朋友圈里有个我叫三嫂的人,她也有两个女儿。我问她最喜欢哪个?她说和老大最对心,最喜欢大女儿。她给出的理由和我母亲给出的如出一辙。
妹妹家的二宝出生前一年,父母亲和我住在一个城市里。几乎每天我都去看望他们,像候鸟一样每天都带点吃的用的给他们。尽管父母不一定需要,我也觉得给他们带点东西去,是件很欢喜的事情。
我和母亲聊得很多,大体是围绕我们共同认识的人的家长里短。很多人看来琐碎无聊的事情,我们能唠得津津有味。大概我的骨子里就是很婆妈俗气接地气的人吧。
我到父母家的第一件事,一般就是问母亲有什么好吃的没?勤俭的母亲总是说:“我和你爸能舍得做什么好吃的?”
我不是真的嘴馋,是我知道这样问,父母都非常高兴,他们的女儿虽然是中年人了,依然是从前那个依赖并习惯有他们疼爱的孩子。
我曾经先后五次去妹妹家看父母。每次回家去往地铁的路上,都是父亲抢着为我背包,母亲也在旁陪着我走一段不是很长的路。每次我已经通过地铁,候车时候都能看到他们不舍地看着我,每次我都会背过身流泪,每次都故作高兴地和他们挥手,示意他们回家。但我知道每次他们都会目送我上车,看到车启动没影后,他们才会相伴着一起走回去。
父母与子女在车站离别的场面至今令我泪流满面,忽然觉得有父母都在等待我去或走的场景是种幸福。牵挂的不舍是一种血缘里深刻的幸福。
父亲说妹妹给他买的被子是双人的,觉得不够轻松,我马上用手机备忘录记下来这几天上街给他买几件单人的被子。
我依然很习惯地对别人说去我妈家,随后马上意识到那个家里只剩下老爸了,以后也许得改口说去老爸家。
母亲去世前几天,我曾抱着母亲说希望她乐观点,要闯过这一关,有她陪伴未来有很多幸福的日子在等着我们呢。当时,母亲对我说会闯过这一关的。
内心里清楚地知道母亲的病情,清楚地知道医生预言的结局,看着最爱的,最不舍的,还没有更多机会在一起相处的母亲就这样在眼前一点点流逝生命,是世界上很绝望很无助,很痛苦,非常遗憾后悔的事情。
母亲喜欢养花,尤其是培育各种芦荟,她去妹妹家前把花一部分送给了邻居,一部分送给我,我的懒散把她送我的花都养枯萎了,至今很后悔。
母亲晚年喜欢穿鲜艳颜色的衣服,我很少买给她,都是她自己买的,想来也是后悔的事情。
我只知道母亲最喜欢吃哈密瓜,她最喜欢什么菜我却不知道,也是一件很后悔的事情。
从未对母亲说过我爱她,真的是遗憾终生的事情。
和母亲的合照不多,又是一件后悔的事情。
妈,我很爱您,真的,只是表达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