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天津子犹豫了,半天没动,同意子说,你去不去,你是不是怕山杏找你,要不你给她说一声。天津子咬着牙拍了拍手说,走,不用说。
山杏这两天很不得劲,婆婆前天吃了一碗变了味的稀饭,肚子疼的不得了,上吐下泻,在床上直唉吆,啥也不吃。山杏就在婆婆的床前支使,她有种错觉老觉得婆婆是故意的,要不自己刚进屋,婆婆的声音就特别大,样子也吓人,像个受了伤的野兽。后来杏子就有些烦,想自己再也不能低眉顺眼了,要再这样会让人家看不起。要真做起来,真不容易,婆婆声音一大,自己就坐不住了,颠颠地跑过去。婆婆很难伺候,开开电扇,她说不热,年轻的不知道过日子。要不开吧,她就说,要有个闺女就好了,起码有病的时候,跟前有个人支使。这让山杏有些生气,干起活来动静就大,婆婆的咳声也大了起来。山杏心里憋的难受,就拿圈里的猪出气,弄的猪在圈里乱跑。
婆婆屋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一进屋,杏子就想吐,只得捏着鼻子进进出出,好几次,自己憋不住了,伸着脖子大口地喘,涨的青筋老粗。这天山杏例行公事问婆婆,娘,你想吃点啥?话一出口,自己竟有点脸红,这太别扭了,像演戏一样。婆婆斜歪了身子,哼吆了半天,待答不理地说,俺想吃点鸡肉。山杏有些生气拧了拧身子。
山杏后悔莫及,看了看太阳,觉得天津子该回来了。只好硬着头皮先逮鸡,自己顶了块破布,半蹲着身子,扎煞着双手,满院子里逮。鸡们受了惊醒到处跑,像是和山杏捉迷藏。开始山杏还沉得住气,忽左忽右地,时间不长,就有些气喘,汗水顺着腮向下淌,鸡却像在逗她,在不远处轻轻地走着,它们的红冠子在头上抖来抖去,像是一面旗帜,有些耀武扬威的意思。山杏就想,进门时间不长,受的气却不少连鸡也欺负俺。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弓着腰,屏住气,捏手捏脚地冲一只大公鸡扑去。她心里想,操它娘的,俺非逮住你不行。没想到,鸡却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扑楞楞地跑起来挺快。山杏终于顶不住了,脸耷拉了下来,眼里的精神气也没有了,她抿了一把汗,一腚坐在香台子上粗喘,眼睛却紧盯着那只大公鸡。机会来了,那只公鸡转到了大门的旁边,她斜溜了一眼,憋足了劲,猛地跳了过去。鸡没逮住,差一点压在天津子身上。山杏把火全给了天津子,拳头不住地砸向红了脸的天津子。天津子有些站不稳,左右摇晃,见山杏这样,一拨拉山杏就摔在了地上,膝盖生疼双手也搓了一层皮。山杏急了,眼泪在眼里直打转,气哼哼得从地上爬起来,想和天津子吵一架,没想到天津子不见了,进屋一看,他正躺在床上乱哼哼。山杏气地直哆嗦,剜了一眼床上的天津子,忍不住用双手捂了脸,吼了一声跑出了家。
天空的云渐渐散了,空气里有些莫名的腥味。树刚洗过,在微风中婀娜多姿地摆着。天津子下了车,一阵凉风扑了过来,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心里舒坦多了。他把化肥袋子放在马路牙子上,四下里斜溜,他有些迷糊,脚都不知道向那里迈了,各种颜色的小车上紧了发条一样,哧哧地窜。他的眼有些直了,半张着嘴,喘了一会粗气,哆嗦着抽出一根烟来。
一辆三轮车嘎的一声停在了跟前,大胡子司机脸上泛着青光,说,兄弟,上哪里去?坐俺的车吧,便宜。天津子向后退了一步,望了一眼司机,见他五大三粗,左眉毛边上有一颗黑痣,半裸着上身,一条黝黑的毛巾斜搭在肩膀上。天津子脸一红,忽然觉得嗓子发干,咽了两口唾沫,一脸慌乱地点了点头。
三轮车的声音大的出奇,震地耳朵疼,天津子弓了身子望着街上的行人,心里有些苦涩。他感到自己是个被抛弃的人,山杏刚走的时候,自己挺牙硬,想他娘的走几天正好,可清静清静了。几天过去了,不见山杏回来心才慌了。就在家里生闷气,看啥也不顺眼,摔的门山响,弄得尘土飞扬。娘撑着身子说,俺的小祖宗哎,你想干啥,这才几天,你就受不了了,看看你的那点出息。你媳妇能啊!别找她。叫她死在外头。天津子心里不好受,嘟囔了一句,娘拍着炕沿说,天津哎,山杏一进门,俺就看她不是个善茬,你看看她成啥了,吵两句就耍脸子,要是长了,还了得。天津不吱声,第二天,他就对娘说,娘俺得去找找。娘说,你去哪里找啊,叫她死在外头算了,你,你连个老婆也管不住,俺的命可真苦啊,养活个痴儿让人家笑话。天津子说,俺听二狗子说,那天山杏坐车去了县城。俺刚子哥大前天来电话说,叫俺给他看工地,俺去了后也好在城里找找山杏。
两边的树越来越少,车子颠得厉害,溅起了不少泥巴,有的溅在了两边,有的溅在车帮上。天津子向里挪了挪,不多久,自己就有些头晕,腚要裂开一样。忽然大胡子司机说,哎,兄弟,到了。天津子迷迷瞪瞪地立在泥里,有些不知所措。兄弟,就是你说的这里,快给钱,十块。大胡子司机夸张地搓了搓手说。天津子口袋里掏出了十块钱,递给了司机,司机把钱举过头顶看了看,又在手里摔了摔。不远处,有四座高楼被一些铁管子捆在一起,有绿色的网子围着。天津子背着袋子一颠颠的向工地走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