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哐哐哐!”
外头雨落得急,叩门声更是急。
“谁啊,大雨天的还来观里讨水?”小道童不耐烦着将门支了开。
“小道长,求你救救我的孩子!”那女子早在雨中淋了湿透,几步来得踉跄。
小道童忙是扶住她,不觉一惊道:“木姐姐?你不是……”
“求求你,救救……救救我的孩子。”小道童觉来掌心生热,不巧该是他的木姐姐染上了伤寒。
“木姐姐,你……你先莫要着急,这会子雨大,你快随我进来。”
禀报给知客,领去了客堂,小道童又赶忙往浮生堂去,一路上走得急,却也止不住得想:这一年有余,木姐姐是音信全无,恁地今日忽现,还抱了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来。
“住持,了善请见。”
“可谓木氏挈子而来?”
“……是。”了善听过,越发胡涂。
住持开了门,几步往客堂去,见女子独坐客堂,揖了手道:“木施主近来可好?”
“盈虚真人,我的孩子……”话音还未落地,门便关了起,再听不见一句。
“了慧你可知,住持为何识得木姐姐?”
“木姐姐,客堂那位女施主?”了慧见他点点头,又问他道,“你又如何识得她,还称她道姐姐?”
“家夫与木府家主是至交,来观里前,早也相识了。”
“唔,原来如此。”了慧径自点点头,又向他道,“这月初五,住持一出关,便要下山寻人。约莫是十日前,在沙溪口的茶水铺子,逢上了木施主,那日正好是了贤和我,跟了在住持身旁。”
“住持要寻木姐姐作甚?”
“那日我和了贤,也未听个详尽,大抵是要木施主,将孩子托付给住持照护。”
“你越说,我越是听不懂了。”了善还在不解之中,这旁客堂的门开了。
“了善,安顿木施主小住几日。了慧,去镇里请郎中来。”
“是。”
了善见是木姐姐一人出来,随口问道:“木姐姐,孩子呢?”
女子伤寒甚急,全然顾不上对答,了善见状,更是加快步子,将她带去客寝。
次日清早,木府家丁一将文告布出,说是明日大夫人刘氏要当众斩首白麒麟,还未出半个时辰,此事便传遍了小城,也自然是传到了玄都观里。
“欸,听说了没?这祸害人的白麒麟竟给人捉住了。”
“你说得该不是传闻那只,杀人无数的白麒麟?”
“这还有假,那木府的刘夫人,请来了待过刑部几年的刽子手,明日搭台在西市口,要当众给‘喀嚓’了。”
“私下处决,有违法理,这官府不管?”
“上古凶兽,谁敢揽这趟子事?那刘夫人既是开了口,说要替天行道,官府自也求之不得。再说这木府承揽皇城的药材生意,也不是一年两年,当是卖个情面,也不为过。”
“咳,说破了天,也是那凶兽自食恶果,才落得个……”
“聒聒躁躁,像甚么……”了善一来客寝院中,便听到两个扫地小童在咕哝,将是出言斥了两句,还未说完,客寝门陡地推开。
“小道长,你说得可真?”女子心焦如焚,捉住了一小童臂膀,急问他道。
“我……”小童望着女子,又瞥瞥了善,不晓得是说了甚么错话,只得如实答道,“出家之人,从不诳口。这木府的文告布得满城皆是,施主下山便可见到。”
女子听罢,不言不语,抬了步便要出观下山。
了善连忙拦道:“木姐姐,你伤寒未愈,有事吩咐我去好了。”
女子不听不顾,断然离去。
到木府时,已近午时,家丁见来人是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忙是叫人传话给当家刘氏。
当家发话,才放女子进了木府门。
“拜见刘夫人。”女子跪在刘氏脚边,端正拜道。
“木涟漪,你还有何脸面,进我木府的门?”刘氏正在饮膳,一眼未瞧她道。
“小女涟漪,此番前来,唯有一事相求。”
“呵,小女?”刘氏嗤声笑道,“那日你亲口说给老爷,‘行过家规,木府再无涟漪’,如今又顶着小姐名头来,要我卖你面子?”
刘氏伸手,将筷子沾了油腥那端,夹了在木涟漪的下颌,冷蔑问她道:“你以为,你是何人?”
又是一甩,筷子顺势落地,木涟漪头别在一旁,雪莹娇巧的下颌尖上,挂了点点菜羹。
“来人!给我换桌菜。”刘氏起身要走,“脏东西入了眼,败了兴,着实倒人胃口。”
木涟漪紧是拉住刘氏衣袂,咬白了唇角道:“刘夫人,我求你。”
“求我?”刘氏恃高颔首,问她道,“求我放了那畜牲?”
木涟漪死死攥着刘氏衣角,一言不发。
“他是非死不可!”刘氏霍地将衣袖抽离,“不过,你如若亲手杀了他,我或许留他个全尸,只怕是你不肯啊。”
刘氏几步出堂,木涟漪跪在原处,不知所从。
“木施主伤寒未愈,便疾疾出了观,了善心下难安,敦请住持……”
盈虚真人徐徐一语道:“酉时前定还。”
了善自浮生堂出来,便替了守门小童,一早候在了观门,果真差一刻酉时,木涟漪回了玄都观。
“木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这病还未痊愈,怎得如此不在意?”了善疾走几步,来她面前道。
“不过伤寒,并无大碍。”木涟漪和婉相答,“要你记挂了,唐安。”
了善听过一怔,悄声道来:“木姐姐,你可否再叫我名……一回?”
“唔?”木涟漪听来也是一怔,继而听他问道,“不知木姐姐此去山下,可是有何要事?”
“唐安。”木涟漪不知以何虚衍,只得转了话锋道,“我确有要事与盈虚真人说,你可否将我领过去?”
了善瞧清了她为难,拱手请道:“木姐姐且随我来。”
这听了要听得,旁的他也不该强求。
堂门一闭,木涟漪正身一跪,将将开口时,先听盈虚真人道:“虚文浮礼,不必了。”
“小女子那时不识天师真容,行止冲犯,言语不恭,万望见恕。可小儿他……”木涟漪堂皇道来。
“贫道并非此意。令郎若入了我玄都观,便是贫道的亲授弟子,木施主又何须多礼。”盈虚真人一挥拂尘,清风相袭,木涟漪依势起身,再听他道,“此来你定也有事相告,还请落座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