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可染的生活状态并没有因为发生这么多事而有任何的改变,在公司依然是冷面女神,随时可以变成吐槽魔女,专注,高效,富有创造力;回到自己的小空间,她或许能够从一些蛛丝马迹里体察到文刀对他情绪的变化,也可能没有,她从不表现出来,让文刀捉摸不透,捉摸不透就容易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又或许,她充实的生活和独立完整的人格让她完全不愿意在这种黏腻的男欢女爱里浪费时间去研究这种小孩子才有的情绪。她寄希望于文刀能够自己舔舐伤口恢复起来,她无从下手,人无法被改变,只能自我救赎。这样的信号传递到文刀这里,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无尽的失落,让他觉得,陆可染带他见父母,不过是工业化生产流水线上的一环,走走流程罢了。他们之间,裂隙悄无声息地出现,慢慢扩大,两个人站在各自的碎片上望着对方,眼神里写满不舍、焦灼和绝望,可谁都没有伸手去拉对方,眼睁睁看着彼此渐行渐远。
距离产生美,这句话历经岁月和时间的考验,在人生的各种场合熠熠生辉,证明着自己是一句颠扑不破的真理。办公室恋情就十分需要这句话来调剂,文刀和陆可染每天要在公司里相处八个小时以上,同居更是压缩挤占了各自的时间和空间,两个人像是被爱情的魔咒捆绑在一起,动弹不得,越是挣扎越是让他们感觉到束缚和窒息。爱情的亲密和如影随形不该是美好和令人向往的么?又怎是我描述的这般压抑和憋闷。我想,这应该算是我所言非虚的证据:文刀和陆可染因为不同的想法双双陷入焦虑,一旦出现能够摆脱对方自己单独活动的时候,两个人都会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卸下了沉重的担子,整个人都处在轻松愉快的状态。只是有一点不同,在这短暂的愉悦中,陆可染会充分享受自己单纯而强烈的独处时间,然后调整状态重新投入文刀的怀抱,享受爱与被爱。而文刀呢,这种轻松在体内没有持续多久,愉悦的气泡就在身体里破碎了,像一次次绚烂的爆炸。随之而来是截然相反的情绪,比失望更严重,更糟糕,穿透身体留下了掺杂着矛盾的苦涩:这样的轻松换句话就是陆可染真的不爱他,他死死抓住自己这条诡谲的逻辑线,不肯放松。他开始出现偏执的幻觉,自己每天面对的这个只会在夜晚来临时变得热情洋溢的女人,渴望性,渴望爱,只有在床上被自己送上高潮的时候,那短暂又幻灭的一瞬间,他不注意抓住就会溜走的瞬间,她的眼神里才会流淌出丢盔卸甲的柔弱,在文刀看来只有这一瞬间是真情流露,下一秒就会恢复疾风暴雨般的激情和欲望,其他任何时候,她都太完美无缺,完美到文刀不敢亵渎,却又疯狂地想要摧毁,他只好在身体的欲望上近乎癫狂的向陆可染索要。陆可染看在眼里,每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她上面下来,她都能深深地感受到他的累,她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文刀,觉得这种难以置信的欲望正在一步步摧毁他。
年关将至,和陆可染的关系没有任何进展,文刀似乎并不能在父母那边有一个合理的交代,解释自己和钟毓的离婚,索性跟家里说公司工作忙,脱不开身,过年不回去了。文妈妈回消息,大意是,如果工作忙,就不着急回去,文爸爸和她身体都好,只是有点想儿子。还提到了想要大孙子的想法,不过告诉文刀他们家没有到了什么岁数就一定要孙子的说法,让他安心工作,和钟毓两个人在外,她和文爸爸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希望他能多照顾点钟毓,姑娘小他那么多嫁过来不容易,不要欺负人家。文刀看到母亲的消息,心中像被刀扎似的,又想起钟毓,更是难过的无法自抑。他想要一个人待一阵子,便跟陆可染说自己回老家去,实际是回到了自己在青山区的房子。
刚开始的前几天,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天只做三件事,吃外卖,喝酒和睡觉,直到初四,他感觉自己浑身酸痛,一直隐隐低烧,他开始慌乱,是不是跟自己脑袋里的东西有关,犹豫再三,最终下定决心不告诉陆可染,他自己拖着虚弱的身体来到医院,挂号检查,量体温,抽血化验拍片,神经一直紧绷着。直到最后医生拿着化验单,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叮嘱说,到这个年纪了,夫妻生活要量力而行啊。文刀看着化验单上乱七八糟的数字看不出个所以然,也不知道医生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不过大概真的是前段时间纵欲过度的后遗症吧。不过悬着的心倒是轻松了不少,只要脑瘤没有恶化什么都是好消息,从死神手里抢日子也算是一场胜利。最后拿了一些药就离开了。
在这期间,陆可染来过几次电话,文刀不是醉着就是睡着,但总会在看到手机屏幕上亮起她的名字时,迅速地调整好状态,告诉她自己一切都好。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变得越来越卑微,不自觉地想要用自我毁灭的方式引起陆可染的注意,可每一次又不得不振作起精神,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毁灭会引起她的注意,还是被她毫不留情的抛弃。
初六七的时候,孟栖迟也休假回到了武汉,文刀打电话给孟栖迟,两人在他见面,孟栖迟看到面容憔悴的文刀,知道他病有一些严重,好奇问他为什么没有和女朋友住在一起,有个人照顾也好。文刀告诉她,自己就是出来躲着她的,两个人需要一些距离。孟栖迟搞不懂。文刀说不想在家里住,那个家里全是陆可染,而这个家里全是钟毓,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待不下去,询问孟栖迟能不能陪自己在东湖宾馆住几天。孟栖迟不忍心抛下他,考虑了一下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