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总会有一人,洗净一身铅华,只为更好地与你相遇;这一生,总会有一人,陪你颠沛流离,在即将离开人世时深情地对你说下辈子未完待续。
(1)
妻子说:我们走了太久,亦步亦趋,不甚劳累,直到后来,我知道余生是你,便觉得以前的苦难都值得!余生我陪你走下去,也请你对我好一点!
国庆的前一个周末,终于得了闲,懒懒地睡了一觉,起来的时候,妻子早已不在身旁,她今天也是不上班的,竟然起得这样早,我很诧异!
卧室里白色的窗帘遮住温暖的阳光,偶尔窗外的微风吹进来,它便细微地抖动一下,似乎要抖落一帘光辉。
穿好衣服,走出卧室,大米(一只棕色的泰迪)蹦蹦哒哒地窜出来,用舌头舔我的脚,感觉痒痒的,我俯下身子,摸了摸它的毛茸茸的脑袋,它的短短的尾巴左右摇摆着,彰显着它的欣喜。
妻子此刻正坐在阳台的竹吊椅上,小咪(一只白色的猫)慵懒地窝在她的怀里,她的一只手揉摸着小咪小小的尖尖的耳朵,另一只手拿着一本书在读,是余秋雨先生的《文化苦旅》。阳光暖暖地投在她的身上,她的白色裙子让她更加洁白无瑕。
推开落地窗的时候,惊吓到了小咪,它转过脑袋看着动静的出处,见是我,尔后又闭上了眼,微动了身子,更显得慵懒。
“怎么起的这样早?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哩!”我伸了一个懒腰,笑着对妻子说道。
“大概是习惯了吧!本来也是想多睡一会儿的,可是见外面阳光如此,觉得实在不该浪费!”妻子笑着回答。
“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在阳光下看书,偏偏不信,小心眼睛坏了!”我点了一下妻子的额头,故作责怪。
“一时忍不住嘛!再说也没怎么看,大多时候都只是在享受阳光而已!”妻子执拗道。
“好了好了,我没起来的时候,你吃过早饭了吗?”我抚着妻子茸茸的头发,问她道。
“没有呢!你没起来的时候,我一个人懒得做,也并不觉得饿!”妻子有点孩子气地说,“现在倒是有点饿了,说吧!你想吃什么?我去做!”说完妻子便合上书,准备起身,小咪察觉到动静,立刻从妻子怀里跳下来,然后趴在阳台的地板上,安静地看着妻子。
我把妻子按坐在吊椅上,笑着说道:“算了吧!今天你歇着吧!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我系上围裙,便在厨房里忙活起来,大米一直在我脚边转悠,突然想起来,大米、小咪也是没有吃早饭的。
大约一刻钟后,四份酱油炒饭便做好了。
妻子见我已经做好了早餐,便起身往餐桌旁走,小咪跟在她脚边,我用餐盘端着四份酱油炒饭,大米跟在我身后。
我把四份饭端放在餐桌上,妻子立刻将其中的一份拉到她的面前,嚷嚷着要赶紧用餐。
我没有立即动筷子,而是将其中两份倒到大米和小咪各自的餐盘里,大米、小咪互看了一眼对方的餐盘,确定公平后,各自为营,安心用餐,狼吞虎咽的样子,该是饿得不轻。
……
“怎么样?还行吗?”看到妻子吃完,我问道,顺手抹掉了黏在妻子嘴角的金黄色的饭粒。
“这是我迄今为止吃过的最好的一份酱油炒饭了,没有之一,真的!”妻子眼里竟然闪现出来了泪花,问我道,“认识你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你会做饭哩!什么时候学的?”
我笑着回答道:“上次回家的时候,老妈把我批了一顿,说我一点也不体谅你,然后就把这个教给我了,还说是家传的手艺呢!”
妻子说:“你也教给我吧!”
我看着妻子,深情地说:“你权且幸福着,余生有我一人足矣!”
与妻子四目相对。
小咪不知何时已跳进吊椅里,蜷缩成一团,安然地睡着,大米用小脑袋蹭着吊椅,让吊椅有规律地摆动着。
阳光已漫进客厅。
此间时光,真好……
(2)
父亲说:我这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她的眼泪,她一流眼泪,我就软了,我想一定是前世我欠她太多,这一生专门来还她的。
父亲与母亲 虽然都出生于农村,但他们的结合实在不能算是门当户对。外公是煤矿工人,在当时算是吃公家饭的人,家里不算殷实,但比一般人家的光景要好的多,母亲又是外公的小女儿,所以在家里基本上过的是“养尊处优”的生活;而父亲,初中未读完,便学了一些手艺,打零工挣钱,家里条件也与母亲家没法比。
但是,父亲和母亲还是走到了一起!
我不知道父亲与母亲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不过,我敢肯定他们是自由恋爱,因为有一次帮母亲整理她的东西时,我看见一叠泛黄的老式信纸,母亲的脸有些绯红,然后告诉我那些都是父亲写给她的情书。
那个时候,一句话就突然窜进我的脑子里: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人。
后来的父亲和母亲让我明白:纵然如今车马不慢,书信早已废弃,父亲依旧宠着母亲,母亲依然爱着父亲。
比如以前父亲吸烟,后来母亲有一次患了支气管炎,不能闻到烟味,父亲在母亲康复之前再也没有吸烟,后来就彻底戒掉了吸烟这个坏习惯,要知道,父亲已经有二十年的吸烟史。
比如有一次父亲在工作时膝盖突然剧痛,到医院一查,确诊为半月板损伤,母亲在医院里陪了好久,每晚定时为父亲揉捏膝盖,缓和父亲的疼痛,直到父亲出院。
夫妻之间吵吵闹闹也实属平常之事,不过每次先低头示好的一定是父亲。
很多人经常开玩笑说父亲怕老婆,父亲通常只是一笑而已,不过有时候,我也会为父亲抱不平,母亲总是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与父亲吵架,实在有点无理取闹,而父亲总是唯唯诺诺的,也不恼,只在母亲的骂声中安静地笑,有一瞬间,真的感觉父亲太懦弱。 直到有一次我和父亲去参加一个饭局,又有一些熟人调侃父亲怕老婆,当时父亲显然是有点喝多了,摇摇晃晃、语无伦次地反驳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怕老婆的男人,只有尊重理解老婆的男人!”
多年后,我在一部电影中看到了近乎一模一样的话,眼前莫名地模糊不清。
母亲有一段时间经常对我开玩笑说:“我这辈子要是不嫁给你爸就好了,现在不知道有多富足!”
我有点想笑,回答道:“老妈,你这辈子不嫁给老爸的话,确实有很大可能过着富足的生活,但我敢说,你有很大可能不幸福,至少不比现在幸福!”
我不敢确定是因为我的话改变了母亲的想法,但事实是,从那以后,父亲与母亲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少。
大学的时候,我选择了北上,来到了千里之外的东北,半年才能回去一次,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女朋友,所以每次回家过了几天好日子后,就要承受父亲大人母亲大人的虐狗暴击。
有一回,父亲做了一大桌子好菜,我看到一盘肉,正欲动手,父亲抢先夹过,然后放到母亲的碗里,随后夹了许多蔬菜到我碗里说:“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样子了,还吃肉,多吃点蔬菜,你妈多累,家里什么事儿都是她操劳,肉都应该给她吃!”母亲一脸坏笑地看着我。我心里当时就想:我才140好不?还有老爸,你在电话里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大三下学期的五一,由于复习备考没有出去旅游,和往常一样,与几个研友一起去图书馆学习。正做题入神的时候,突然微信消息提示响了,我一查看,原来是父亲发过来的一张照片,父亲母亲相拥在一个桥边,两人都幸福地笑着,仔细看,背景分明是那个我一直想去的地方——西湖,突然就感觉自己好多余!
后来,我也结婚了,一次带妻子回家,刚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母亲在厨房里炒菜,听到我和妻子的招呼也不理,父亲一个人在客厅择菜,看见我们回来,满脸堆笑招呼我和妻子。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父亲,问道:“老妈怎么了?她儿子这么久没回来也不迎接一下?”
父亲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在气头上呢!我昨天打麻将输钱了!跟我吵了一晚上了!”
妻子听完了父亲的话,在一旁掩着嘴笑,然后走到厨房里,和母亲聊了一阵,妻子走回客厅的时候,顿时感觉气氛好了不少。
母亲做好了晚饭,招呼我和妻子就坐,唯独没有叫父亲,父亲像是早已熟知了流程,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酱油炒饭,来到餐桌旁,盯着满桌子的菜,然后看着母亲,笑笑说:“我啊!就好这口哩!”然后一个劲地扒着碗里的饭。
我和妻子安静地看着母亲,母亲显然被父亲的举动逗到了,忍不住笑着说:“好了好了!儿子儿媳回来了,今天暂且饶了你吧!”
两对夫妻在一张桌子上享受着晚餐,时间过得很慢,好像时光也不愿来打扰这份安宁!
(3)
外婆说:他不想我走,我一走就没有人陪他说话了!
外公外婆一定是过得最艰苦的一代人,他们经历了各种苦难,劳累了一辈子,辛苦劳作似乎已经成为他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但是后来外婆行动不便的时候,她依然要去地里劳作,要知道,外公那个时候每个月都有五千块钱的退休金,保证外婆和他自己安度晚年完全是可以的,所以每次外婆拿着锄头要去地里,外公就气不打一处来。
外婆的身子一直都还算硬朗的,可是毕竟上了岁数,老年人嘛,意外摔一次跤或许都能引发一次大疾。
所以在一次田间劳作意外摔倒后,外婆便一直只能窝在床上,一日三餐需要人照顾,外公不会做饭做菜,所以住的比较近的姨娘经常过来帮忙做好一天的饭菜,外公热一下就能与外婆一起吃了。
后来外公决定自己学做饭,因为他知道子女都忙,不好一直麻烦他们,所以外婆卧病在床的后期,外婆的伙食全由外公负责。
外公对外婆的态度还是没有多大变化,即使现在外婆生病,外公说话依旧还是厉声厉气的。后来连我都有了意见,私底下跟外公抱怨:“外婆都这样了,您怎么还这样吼她?”
外公把我拉到一旁,小声对我说:“你外婆耳朵出了点问题,她怕你们担心,让我别跟你们说,我不大声说话的话,她会听不见的!”
外婆在我大一寒假结束即将返校的那段时间内突然能下床走动的,她又开始忙上忙下,和生病之前无异,外公也和往常一样,大声地吼她。
那段时间的饭菜自然又归外婆来做,可是花样却并不繁多了,中午的时候,两位老人就在小小的餐桌上品味着她自己和他妻子做的油油的酱油炒饭,然后下午的时候,两位老人端出家里的躺椅,安静地坐在温暖的阳光下,外公的手紧紧地抓着外婆的手,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小院子里栽的橘子树、柿子树、香樟树、桂花树以及周围的一切,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返校的前一天,我去向外公外婆告别。外婆见我到了,把我唤到厨房里 ,要我帮忙填柴火,外婆边炒着锅里的饭,边对我说:“你外公啊!就是表面强硬,内心特别柔软,虽然经常说,让我早点死什么的,但实际上我知道,你外公啊!他不想我走,我一走就没有人陪他说话了!”
中饭就在外公家里吃了,照样是酱油炒饭,外公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仿佛这一生都不腻!
那年的四月,外婆去世了,原来那段时间只是回光返照而已。家里人考虑到我离家太远,回来不方便,过了好久才告诉我外婆去世的消息。
五一的三天我没有出去,一个人窝在寝室的床上,半梦半醒躺了三天,哭了好几次。
暑假回去,刚到家便立刻往外公家里赶。
小院子里似乎什么也没变,唯一有变化的是它的女主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外公一个人躺在躺椅上,头发比之前白了更多,旁边还有另一张躺椅,在阳光下泛着久年的光泽,安静地等待着自己的主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