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北京的秋天就像是天堂的样子,那这里的冬天其实也很美丽,尤其是记忆中年少时冬日的早晨。
当遇到好的天气时,北京的清晨是蓝色的。朦朦胧胧的天光意味着第一缕阳光还在酝酿中尚未来临。这时的空气中仿佛漂浮着淡淡的雾气,尤其是远处,可是当你走近时却发现什么也没有了。谁也搞不清那些雾气究竟是在远方还是围绕在身旁,亦或仅仅是脑海里。
不知道从哪儿飘来一股烧劈柴的味道,让人想起小时候家家儿烧煤笼火的情景。铁皮烟囱在屋里七拐八绕的就是舍不得让它赶紧出去。那炉子檐儿上还熥着昨天蒸好的白薯,一面儿是软塌塌的,另一面儿是脆皮糖心儿。
炉子上的水壶又开了,呼呼的往外吐着热汽却没人搭理。这时候人们大都已经醒来,正不情愿的与温暖的被窝儿告别。在一阵沉默着的忙碌后,上班儿的上班儿,上学的上学,一如分飞的劳燕。
院子里的水是冰凉冰凉的,没准儿水龙头还会被冻上,这时候儿那壶开水就派上用场了。一只手箍着棉衣,另一只手提着壶,先把龙头拧到最大,然后热水径直往上招呼,池子里顿时腾起一片白烟。热的水花掉进池子里,声音是轻柔的,但听着都叫人觉得烫。蒸汽打在脸上,先是温暖滋润,然后逐渐冷却,就像是一个吻。整个人就这样在水池边若隐若现,好似故事里的神仙。一个不留神就被突然间哗哗的巨大水流吓了一跳,原来是龙头化开了。
再过一会儿,耳边开始传来杂七杂八的声音,偶尔有人咳嗽,那是胡同儿里路过的行人。也许你一推门儿,呦还认识,原来是邻居家的大爷推车出去买早点,赶紧打个招呼~“够早的您呐”。如果家里有老人,那话匣子里的新闻或是评书跟着就来了。新闻还好,要是评书的话那指不定已经播了多少遍却依旧听得津津有味儿。
阳光说来就来了,刚好你也正走出家门。于是,你们在经历了各自复杂的准备过程后便简单的相遇了。阳光暖洋洋的,透过邻居家玻璃上的冰花儿照进去,在地上抛下魅影。可能昨天你还去他家串过门儿,跟小伙伴儿一人一个国光苹果抱着啃。总有那么一只神奇的公鸡在忽远忽近处打鸣儿,之所以说它神奇,是因为那么多年过去了而你对它却是“只闻其声,素昧谋面”。头顶上传来悠悠的鸽哨儿,成群结队一圈一圈的盘旋而过。我曾试着把它们的飞翔理解成一种仪式,那是对每个清晨的赞颂,态度虔诚而激昂。虽然偶尔也会有乌鸦嘎嘎的叫着来凑热闹,不过那叫声多半会更加高远。
穿过胡同,大路两旁已遍布落叶,就连沟壑也被填满了,脚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响,就像是踩在摊煎饼的薄脆上。除了松柏以外的树木无论大小一概都是光秃秃的。偶尔有三两只蓝喜鹊落在上面,看似漫无目的的蹦来跳去,其实是在驱赶附近的麻雀。它们只会拿麻雀撒伐子,碰到了比自己个儿大的黑喜鹊就老老实实地给人家腾地儿了。
如果还要写那些热腾腾的早点,什么豆浆泡着油条、端着面茶攥着椒盐儿罐子、还有烫嘴的炸糕……恐怕说上一天也说不完,姑且不提了吧。
北京的冬天就是这样,眼瞅着生硬寒冷,却处处洋溢着暖烘烘的热气,它表面上显得荒芜,甚至看上去有几分破败,但仔细发觉却也暗藏着勃勃生机。这里的清晨充满了世间万物的窃窃私语,经年累月后让人依旧感觉似曾相识,他们商讨着、谋划着,究竟该如何书写这传奇中的平凡一天。
北京的冬天拥有自己独特的魅力,它即是秋天暮霭的延续,也是春日朝阳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