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记下来,却一直没有记,心里面仿佛堵着一堆沉甸甸又轻飘飘的东西,有时揪心的痛,有时又柔若无骨不可触及,以至于都不知该从何下笔。
还是来说一说上个周星期四那天的事吧,我希望那一天能够永远定格在这里。
早上,我还是和往常一样走进教室,只是心情颇为沉重。我看到我的学生们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想必他们已经知道我快要去镇政府工作的消息了。因为前一天晚上有几个学生听到有人说我要走了,就来问我,我没有明确的告诉他们,也没有否认,他们就在我的门口哭了起来,不肯回宿舍去,劝了好久才回去。
我在讲桌前坐了下来,没说一句话,也不去看他们,眼睛盯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们开始读书了,我也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然而我悄悄的看他们,发现他们都是一副非常难过的样子,有的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
30分钟的早读时间仿佛特别凝重,特别长。
还有几分钟就要下课了,一个女生,也是我们班的班长走到我面前来背书。背着背着,她的声音哽咽了......停住了......泪水流了下来。我的泪也在眼眶里摇摇欲坠,赶紧用手扶在额头遮住眼睛,不想让学生看见。仿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学生们都停止了读书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教室里没有了读书声,只是一片抽泣声,有学生问我是不是要走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想说我不走,可是又不忍心骗他们。我也想说我不走了,我留下来,可是,又有那么多身不由己的理由让我选择离开。
下课铃响了,我如蒙大赦一般往外走去。这时,一个男生,就是那个平时最调皮的挨过我批评也受过我惩罚的男生,跑过来抱住我的腿,说:“赵老师,你别走。”我有点不知所措。正好有一位女老师从我们班门口经过,就问他们是怎么回事,并把那个男生拉了起来。我赶紧逃出教室,泪水再也无法忍住......
早上第一节课本来是我的语文课,数学老师,也是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张老师说他先上。
下课了,张老师对我说他这节课根本没有上成,学生们哭成了一片,他好说歹说才把他们劝住,同时也答应了他们要给我合影,要欢送我,还要听我唱歌等等要求。
该我上课了,学生们没有再哭,他们说想通了,不能耽误了老师的前程,并把和数学老师订的“条约”统统告诉了我,我当然只能无条件的答应。心里面真的很感动,谁说他们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所谓的“前程”又在哪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中午,上课前,一群学生吵着要听我弹吉他、唱歌,我实在拗不过他们,也不忍心拒绝,就给他们唱了几首。我特意唱了那首《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问他们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们说知道。我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切全都会失去,所以我们不要哭泣,所以我们不要回忆过去,所以我们不要在意。”
课间休息时间他们也不放过,还要我唱歌给他们听,我要走,他们围成一个圈子把我拦住,有的学生说中午来的太晚没有听到。我只好又给他们唱了几首。
那天我还收到了十几张小纸条,有的劝我别走,说如果我不走他们一定努力学习,好好听话。有的说自己想通了,祝我一路顺风、工作顺利。听说有的学生晚上还哭了很久,边哭边给我写信。还有一张没有交给我的纸条,上面写着“如果照(赵字写错了)老师走了,我就退学,请校长三思。”最后不知怎么落到校长手里,校长拿给我看,还让我问一问是谁写的。
晚上,下自习之后,一些学生拿出笔记本或撕一张纸让我写几句话。大家挤成一团,把一个女生都给挤倒了,坐在地上哇哇的哭。我就让他们坐回自己的座位,一排一排的往后写。大多数学生都让我写名言警句,还有几个让我写一句“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当然,每一张都必须写上我的名字,还有日期。我记得那天是11月29日。
以后几天,我又陆续收到一些小礼物和小纸条。
没有想到才短短的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的学生会对我这么好,这么信任,这么依懒。我只是从不打骂他们(有时会训诉他们),偶尔关心一下他们,不值得他们这样对我。其实我是很自私的,我就这样把他们扔下了。
那几个晚上,我总是很晚才能睡着,心里面会忽然觉得很空,很难过,甚至有时后悔自己的决定。
这个周的星期二,是我给他们上最后一天课,看着他们一张张刚刚熟悉的面孔,真的想让时间停住,心里默默的念着:让这一刻成为永恒吧!让这一刻成为永恒吧!
星期三,我开始在镇政府上班了,晚上还住在学校,常有学生来找我谈心,和他们在一起,感觉那么纯那么真。 这两天在家里,还有学生打电话给我,说他们很想念我,还告诉我在星期四举行的体操比赛中我们班获得了年级组第一名,那天晚上去找我没有找到。
记得我曾对我的学生们说过:“不管换了哪个老师来教你们,来当你们的班主任,你们都要好好学习,听新班主任的话。”还说“你们不要怪学校,不是学校要赶我走,更不能怪校长,要怪就怪我吧!”可学生们却异口同声的说:“不怪你!”
我真的觉得非常对不起他们,也非常非常难以割舍对他们的感情。每次回到学校,我都会不由自主的看一眼五(3)班教室,尽管大多数时候教室门都是关着的,我也看不见任何一个学生。
我想,他们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批学生,我是不会忘记他们的。
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所以我常常回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