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春节7天,我将在家里读经,喝茶,晒太阳和工作,婉拒一切与过年相关的聚会和邀约。
过年、故乡和童年,绝对是人生三大被夸张的美好。过年最夸张,排第一。
据说明天过年,我今天去买些菜放冰箱里存着。菜全涨价了,排骨已经卖到48元一斤了,青菜全部十几块钱一斤。我说,街坊生意,也不要涨得这么狠嘛。菜贩子一副过年我还在卖菜,我当然要卖贵,明天若来买,还要更贵的模样。
过年,随时随地都是这种不爽。
没有什么比过年更疯狂的事了,但是全国人民就是不生产,不工作,纷纷过年。
一过年,交通就成了……
省略号可以加上你喜欢说的任何话。我作为一名湖南民工,自1992年离家到深圳打工,每年回家过年坐火车的那痛,只要一回想,就堵在胸口,十几年了还化不掉。那些年,只能买座票或站票,原本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春运一晚点,就二三十个小时,越过人海去上个厕所,才挤回来座位,又憋急了。我听到最经典的说法是:广州至湖南的火车都叫“叫化子号”,所有的车都要让。
嗯,我当年坐的就是传说中的绿皮火车,谁跟我说绿皮火车浪漫,是牵手旅行的绝配,是怀旧,我跟谁急:那是你没坐过春运时的绿皮火车。
后来有了京珠高速,依然塞你一二十个小时没商量。再后来有高铁了,确实快多,只是春运票相当难买!
当我看到今天春运广州火车站最多滞留人数是10万,堪比2008年雪灾时,觉得这是一个城市的耻辱。有一张照片:一个妇女进不了站,赶不上火车的绝望得大哭,那是真的绝望,给人一种不回家过年会死的感觉,我深信为种感觉是真实的。
人们为何一下要回家过年呢?说句不讲道理的话,人又不是鲑鱼非洄游产卵不可!
别告诉我:过年不回家,灵魂没有家。过年回家,灵魂也不一定有家!
故乡,才不是灵魂的家
故乡绝对是人生被夸张的美好之一。我以前觉得故乡很好,那是因为我小不懂事,人至中年,回望故土,满泪凄凉。
我幼时种过的田地,大部分开始丢荒,不丢荒的,也因大量使用化肥农药种不出什么好粮食来。如果你以为到了农村就能吃到有机米有机菜有机猪有机鸡,那么你也太天真了。好多的年了,我们家都是在集市上买米买肉,而且都是外来的。村里早就没什么人家里还喂猪,鸡鸭都是买成年的回家喂几个月粮食再过年吃,鱼塘还有,但是,很多十几年未清洗过塘泥了,鱼塘也是极脏的。菜地还在,可以不用化肥,但是不打农药,是种不出菜来的。朋友说,我信得过你,上你老家给买点好的腊鱼腊肉吧。可是,我信不过我老家,我家已经好些年不喂猪不养鱼啦。
再说人。村里多是老人孩子。他们也许不缺钱花,但是基本无人陪伴。老人寂寞得很,若是病了,儿女们回家照拂,那可是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他们不能在城里打工。仿佛在城里打工,才是农民生活的全部啊。
答应给网易人间写一个关于留守儿童的稿子,但是一直拖着不写。我实在太软弱了,完全没法深入触碰这一重大社会伤痛,想想孩子在没有父母的陪伴下成长,我就热泪盈眶,然而大部分父母在这个问题上不是无奈,就是无知。我十多前年回老家,看到那么多的留守儿童,就认为留守儿童将是一个重大的社会问题。
没错,过年时,村里多了好多的汽车,大家钱多到可以通宵放鞭炮烟花。但是年轻人一年在家的时间也就春节这十天半个月。然而,也未必见得他们就好好陪老人孩子。大部分是时间喝酒打牌赌博,朋友说,半夜村里全是麻将声,俨然所多玛。再想想村里那错综复杂的性关系,就是所多玛。
你拎三个农村妇女扔一块儿聊天,聊来聊去,全是些娘偷人的事,为什么?就这些事多嘛!
就说年三十那晚吧,简直痛不欲生。哪有什么一家人围炉夜话守岁,上半夜给春晚吵,下半夜给鞭炮吵,根本没法睡觉,别说灵魂,连肉体都找不到家了。
同学聚会也算了吧
不是我凉薄,是我的那些小学、中学同学我根本就记不起几个。大家二三十年不联系,这两年突然微信上出现小学群、初中群,就兄弟姐妹是一家这种热络我一直不太习惯。这种群我一直不太好意思退,偶尔旁观,大部分时间是某个人在喊:“怎么没有人出来聊天!”然后就有人在群里发一个金额绝不超过十元的红包。然后,就一群表情符号开始跳出来。大家也聊天,不是这个女同学刚打完麻将赢了多少钱,就是那个男同学在卡拉Ok,再就是一些彼此之间露骨的恭维。最认真探讨的话题,也不过是股市。
于是,我就全屏蔽了。
我对小学同学实在没什么感情,而且真的没几个对得上号了,大家一个村里长大,农村孩子又野,能记得的,多是打架骂娘的事。我完全不了解我的这些同学们他们小学或中学毕业后过的是怎样的人生,我也不认为他们知道我过着怎样的人生。一大群远没有大伙儿想象中那么熟悉的中年人聚会,集中回忆其实也很苍白的童年,意思真的不大。何况,我天生就不喜欢中年人,也就懒得聚会了。
显然,童年也是一种被夸张的美好。
家庭矛盾集中暴发
“合家欢乐”真是一个美好的祝愿,然而,一大家子合在一起,不欢乐才是真。春节就是一个家庭矛盾集中暴发阶段。中国最不耐烦的就是自己家里人,最不能好好说话的也是自己家里人。大家不是常说什么把笑脸都给外人,把最丑陋的一面给家人。
春节让一个家庭吵架的事实在太多了。
中国父母控制欲太强了,孩子们的事,什么都管,什么都急,尤其是婚姻什么的,逼得那个紧。父母轻轻一句:你不带个女朋友回来,就别回来过年了,在理不在理?烦人不烦人?
再说那些人情往来,且不说亲情和红包会多冲突,但是纠结的时候应该还蛮多的。
话说,一家人,十天半个月在一起,没个正经事做。大部分时间在吃吃喝喝,家长里短,打牌赌博,真心让人烦躁。情绪一没控制好,就吵上了。
只有孩子才会说,我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人到中年,谁不是家庭危机四伏?大家其实真的没有想像中那么爱。“我妈烦死我啦!”,“我姐烦死我了!”,“我老婆烦死我了!”有没有?
大部分孩子是在春节被教坏的
过年嘛,高兴!中国人一高兴,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过年,可着劲儿吃喝,大鱼大肉,吃出高血压,吃脂脂肝还是自己的事,可是喝酒,便成了大家的事。最烦一桌子人喝酒,喝得唾沫横飞,喝得牛皮吹上天,然后吐一地。
过年,可着劲儿赌,没日没夜,天昏地暗的赌,赢了就高兴,输了就吵架。
然而,当大人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几时背过孩子啊。中国会在春节的时候,给孩子喝酒,让孩子抽烟,和孩子一起打牌,给孩子大量现金,让孩子乱花钱。因为,过年啊,高兴啊。这些天,好多公号都在推送过年不要给孩子喝酒的内容。因为好多人在这几天让孩子喝酒。
给孩子喝酒后果多严重知道不?过年过傻了不是?
过年,是一个最没有道德底限的节日。
那么,就不过年了
过了四十几个年,这年彻底把我过烦了。
于是,和父母商量好,明天春天再回家,退了回家过年的高铁票。接下来的7天,我就在阳光很好的露台上,读经,喝茶和工作。拒绝所有与年相关的人和事。
不过年,只过日子。
我不孤单,我知道我的灵魂去哪儿,我有故乡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