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渡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了地铁门口，在这里与无数的人摩擦，好像从万米高空掉入了深深的泥潭，小渡估计自己还是下陷了有十万八千里的那种。基本上移动的速度，移动的方向都不由小渡决定，而是由着一双无形的手任意拿捏着他。

这样的一幕基本每天都在小渡身上上演，作为一名位于皇城首都的上市公司的一名无名小工，小渡既买不起市中区的房，也买不起车，那么留给小渡的也就只有每天都上演恐怖片的早晚高峰地铁。

每次听着周围人抱怨地铁拥挤的时候，小渡内心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波动，在小渡看来如果不是地铁自己也不大可能按时上班，难道不该是他万分感谢地铁的存在吗，不过小渡也会想如果地铁能别那么挤，大家能好好的走进去，在衣冠整齐的走出来，当然更好。

小渡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人们对他坏他只笑笑，人们对他好他也笑笑，也不太爱高谈阔论，沉默着随意着，平凡，普通，芸芸众生，这些词好像就是用来描写他的，他的一生到目前为止也是如此毫不起眼，按部就班的读书，找工作，上下班，生活。小渡很容易就融在人群里，他像人群，人群也能包容他。

小渡在公司当一个小职员，做一些文件的整理管理以及打印什么的。每天就是坐在那儿，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不过小渡人缘还是不错的，好像老实人的人缘都是不错的。

小渡像往常一样打卡，打开电脑，开始一天的工作。

“大度，这份文件我马上用，打印出来，五分钟后来取”。

大度’是同事给小渡取的外号，一次同事们的聚餐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喝醉了，一边拉着小渡一边高声喧哗着：“小渡啊，我看你应该叫大度，你人虽小，但你肚皮是真大，哈哈哈~”，于是大家都开始叫小渡大度，小渡当时没怎么思考，后来见好像也不用思考了，所以小渡只是笑笑。

“哦哦，行”，小渡对着电脑敲打着。

“大度大度，快帮我把这份文件按日期排版，我一会要用”。“大度，这个文件打印两份，一会来拿”。“大度，我刚刚发给你的文件打印了吗，赶紧给我”。

小渡一下子被围了起来，额头上浮现一点汗水。小渡还是和往常一样不论是谁先笑笑，然后说道：“马上，马上”。埋头小渡心里嘀咕道：“打打打，我就两只手，你们倒是十多人的十多张嘴，蹦不出一句请大度，谢谢大度！”。

小渡飞快着做着手上的工作，但他突然感觉氛围有点不对。他抬起了头，发现同事们都用带着惊恐和一种小渡从没有见过的情绪的眼光盯着他。

咋回事，我有那么可怕吗？小渡咽了咽口水，将手里刚打好的文件递出去，同事们顿了顿，快速的拿走了文件，转头就走，步子迈的极快。小渡一脸茫然。

同事今天再没来找小渡了，小渡到是难得过了一个清静的工作日，不过小渡还是满脑子的浆糊，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那样看他。

下班后，小渡照例又得去挤地铁了。又是一场失忆般的混乱，小渡挤进了地铁，不过不幸的是小渡的一边是一个拿走手机说话尖锐的中年妇女，另一边是一个满脸胡子的糙汉子。地铁正是这样，服务于众生，也自有众生百态。小渡一边忍受着女人喋喋不休的声音，一边低头默默看着那双踩在自己脚上的皮鞋。小渡面无表情，反而有点他常常笑笑的模样。他当然只是在心里排着话剧。当他看着女人的时候他说着：“这还用问？那肯定是出轨了啊，你这样子，你男人不找情人那可倒是真爱了”，看着汉子说着：“我看您油头满面，肥头大耳的，这分量果然也是不轻，就是不知道您这大脚踩在我这小脚上，您不嫌膈的慌吗？”

“你说什么！”，一声响彻云霄的声音刺入小渡的耳朵，小渡转过头看见女人一只手指着他，表情扭曲的不自然。小渡从来没有被别人这样吼过，也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愤怒的气息，小渡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正好踩在了那个汉子的脚上，小渡身子一僵，转过头向那个汉子道歉，那汉子盯着小渡，往前压了压身子，斜着嘴说道：“我看你这小白脸也不轻嘛，就是不知道挨不挨得起我一坨子。”

小渡怔了怔，正好这时地铁到站了，小渡夺门而出，逃似的离开了地铁，小渡一直跑，直到跑到了家，锁上门。小渡一屁股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惊魂未定。小渡往后一躺，顿感身心疲惫。

小渡望着天花板，想着今天的经历简直就好像撞了鬼一样，人们的表情像幻灯片一样在小渡的脑海里闪现，使小渡感到莫名惊恐。

小渡想了想，拿起了手机打给了在家里的母亲。

嘟嘟～

“喂，小渡啊？”

“嗯，妈你……”

“哎呀小渡，我正好要给你打电话咧，上次你二姑跟我说让你帮着教教你小侄女用电脑，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我就帮着你答应了，还有你三姨说有个东西要你……”

小渡胸口升起了一股无名火，强压着自己内心的情绪，也没有打断母亲的话，拿手盖住自己的额头。

“我他妈不想关心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我他妈也不想应付那些你答应的事，我今天很烦，你就不能听听我说吗？一个劲的叨叨叨叨～”

小渡听着电话那头，一边发泄着。只是小渡发现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小渡皱了眉头。

“妈？”

“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说什么你！我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样跟你妈说话的！你才在外面混了多久你就敢这么跟你妈说话！你简直……”

小渡关了手机，怔怔的盯着天花板发呆，夕阳渐渐离去了那里，黑暗一点点侵入，直到黑夜完全降临，小渡躺了很久，心里那点火焰早就熄灭了，只觉得伤心，一点点充斥着整个心房，眼泪顺着两侧流了下来，小渡用手臂掩盖着，哭出了声音。

一年后。

小渡照常挤地铁，上班。小渡刚坐下，一名同事与小渡打招：哟，大度回来了，你这一年去哪儿了？

小渡露出了招牌笑容：出去转了转，散散心。

哟，那咱们可得好好聚聚，好久不见你了。这事晚上再说，这文件你先打印下，我一会用。

好的，马上。

小渡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