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哥整张脸唰的一下红彤彤，耳朵根都快成酱肉了，他语无伦次地说：不......不要，不要搂得那么紧，被我战友看到了影响不好。
我快气晕了，恨得人牙痒痒，已经看到了已经影响不好了好吗？明明是你搂紧人家姑娘不松手，你还好意思说你，我闭上眼睛行了吧。
2018年12月31日 星期一 阴
文/杨小蟹
5
我在大凉山最先执勤的哨位是AB洞的东端A洞口，哨位太多，又过去了好几年，我已记不清那是几号哨了，就当作是7号吧。
当时哨位领班员是虎哥，他带的我，教我查车办证，忙的时候陀螺一般猛转。
车少的时候又是超级无聊，楞楞看着大山，看着飞来飞去的大乌鸦，若是穿着便装铁定要被人误认为精神病患者。
精神病就精神病吧，我开心我乐意，精神病人欢乐多，嗷呜、巴扎嘿！
虎哥是个又高又帅的兵锅锅，红扑扑的苹果脸，笑的时候堆起一脸肉却不显胖，反而多了几分可爱，好想伸手捏一捏那个灿烂的大脸蛋。
笑起来常常露出一排整齐大白牙，笑声爽朗悠扬，嘎嘎傻乐的鸭子一样，不过跟我比，他还是稍逊一筹。
毕竟我是无人能敌的蟹癫疯，啊！还有谁？！
其实他比我还小一岁，但他17岁就参军入伍了，那年已经是第五年兵了。
我个天杀的读书晚，8岁才上一年级，20岁才高中毕业，那样的年纪人家都大二了。
读书晚也就算了，智商还欠费，整天嘻嘻哈哈二傻子一个，连个普通二本都上不了，只好另谋出路了。
加上军人情节和英雄梦，参军就成了首选，一朝入营门，从此变仙人。
仙人板板神神叨叨的仙人。
爱情发育更晚，母胎单身23年才谈了一段网恋，谈了一年多，姑娘的面都没见着，手也没牵着，还搭进去所有钱财，心被伤成老冰棍。
啊哈，冰冻小螃蟹？
一晃25岁，第二段网恋上演续集，这回调了个角色，我把人家姑娘伤了，我成了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啊哈，扯远了，大凉山不相信眼泪，我欲哭无泪。
我尊称他一声虎哥，他总是笑嘻嘻摆手：哎、你这是要折我寿啊，叫老兵就行哈。
我才不搭理他，虎哥叫的顺口自在，还能消除距离感，虎哥长虎哥短叫着，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
6
冬天时，虎哥最喜欢晒太阳，恰好7号哨在半山腰上，日晒时间相对较长，他一大早就搬个小凳子穿上绿色军大衣坐在岗亭门口，盛情迎接将要翻越山梁的第一缕霞光。
小懒猫般惬意，静静沐浴在暖阳里，他不打游戏也不抽烟，手里整天攥着苹果5s，聊天、听歌、或者看电影。
他在岗亭外一遍又一遍单曲循环着，偶尔还深情轻哼几句：
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
那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霓虹
我打开离别时你送的信件
忽然感到无比的思念
......
我就纳了闷了，明明阳光乐观大帅哥一枚，偏偏喜欢听陈楚生的成名曲，乌鸦都受不了哭着飞走了，好好的心情被他整忧郁了。
好吧，我也挺喜欢这首歌，而且听了很多年，从我踏上绿皮火车离开家乡的那一刻起，更是深深爱上。
当年成都于我而言是个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城市，下车那一刻的举目无亲心慌意乱，这首歌刚好唱到心坎儿里，即使忧伤也是支撑自己坚持的信念。
后来不论换了多少个手机和音乐软件，这首歌必定重新下载。
丢掉半锅面的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阿黄，也是最后一次。
那天她从皮卡车上提下来一大袋水果塞到虎哥手里，满脸笑意地说：少吃煮泡面，多吃点水果，吃完了我再从西昌给你带过来。
然后转身跑向皮卡车准备回西昌，刚跑出去没几步，又噔噔噔跑回来，龇牙咧嘴扑进虎哥怀里，一个大大的熊抱。
虎哥整张脸唰的一下红彤彤，耳朵根都快成酱肉了，他语无伦次地说：不......不要，不要搂得那么紧，被我战友看到了影响不好。
我快气晕了，恨得人牙痒痒，已经看到了已经影响不好了好吗？
明明是你搂紧人家姑娘不松手，你还好意思说你，我闭上眼睛行了吧。
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啊！执勤呢，还当众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啊！
敢怒不敢言，谁让人家是老兵呢，谁让人家有人疼有人爱呢。
我委屈惨了，静静在一旁看着，默默流蟹泪。
这甜蜜的爱的抱抱背后一定有精彩动人的爱情故事，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7
可能是我过于直截了当，不管我怎么问，他都守口如瓶，只一味的龇着牙笑搪塞我：有车来了，好好查车，别分心。
格老子的，有人爱了不起啊，看把你能耐的。
放在现在我指定拖着二十米长的大刀，奸笑着满大山撵他：如实招来，否则小鸡鸡不保！
当年不敢，那时我还是个老实、纯洁又羞涩的小可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
武攻不行只能智取，且颇费一番周折，至少要陪他看上半部爱情电影。
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一个大男人家家迷恋爱情偶像剧，每每看到剧中男主亲吻女主时，他总是拍手又跺脚，还仰着头嘎嘎笑，脸上的肉激动得乱颤，打眼一瞅，逗比哈士奇。
这时候跟他请教一下爱情法则，他很是乐意分享，说着说着刹不住车，眯起眼睛回味咂磨他和阿黄的爱情。
他当兵第四年的夏天，一个艳阳高照的中午，也是在这个岗亭，泡沫板搭建成的小岗亭闷热得像桑拿房，空调最强冷风依旧形同虚设，坐下不一会汗就浸湿了内裤，小汗珠似蝼蚁在背上缓缓挠痒痒。
炊事班送来的午饭油腻乎乎，大锅菜炒的味道也不好，天气又炎热，更没什么胃口，趁着午饭时间段车少，他煮起了泡面。
他舔舔嘴巴，一本正经地说：老坛酸菜牛肉面哦，再往小锅里打个鸡蛋、切点香肠，那个香啊不要不要的。
我扭头看看岗亭外的泡面，乌鸦已经吃了个精光，正扑腾着翅膀欢快跳舞。
我咽了两口口水：赔我面！
关于哨位上煮面这件事是可以成立的，老兵们嫌炊事班炒的饭菜难吃，花钱让本地司机从西昌大超市里带回来的小锅，35元一个，每个哨位至少有一个，煮一锅刚好够一个人的分量。
每当勾魂的煮泡面香味儿飘起来时，过往哨卡的司机都不停地咽口水。
不光煮面，也会在营地附近超市买点速冻饺子、汤圆或者泡面换换口味。
勤快的老兵还会从炊事班拿点青菜、肉片、鸡蛋、粉丝等等，来个东北大乱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关于带鸡蛋，可是有个小故事的。
哨位在施工区的各个出口要道上，哨位间相距短则五六公里，长则十几二十公里。
那时送哨兵上哨是五人座的猎豹车，生生挤上8个人，恰好有一战友带了两个生鸡蛋小心翼翼叠坐在另一个战友腿上，车子开到半路遇见一大坑，车速过快，上下猛颠簸。
但闻战友大叫：哎呀！蛋碎了！我的蛋碎了！
嘎吱又是一个，滋出来的鸡蛋液湿了半条常服裤子，他快哭了，大嚎：妈的！两个蛋都碎了！
全车哄笑，有老兵友好补刀：你真狠，这是要断子绝孙的节奏哇。
8
那天虎哥正端着锅埋头稀里胡噜吃面，一口面一口香肠再一口汤，大声吧唧嘴美滋滋。
彼时来了一辆皮卡车停在哨位警戒区外，下车走过来一位长发飘飘女司机，大红嘴唇，戴着大圆墨镜，露肩格子白色过膝长裙，小白帆布鞋，这着装打扮一看就是城市里来的姑娘，莫非是来管理局实习的？
姑娘把相关证件给虎哥看，他放下小锅，站起来严肃地向姑娘敬了个军礼，眼神微扫打量着姑娘，仔细查看驾驶证信息时吓了一跳：本地人？
他立马警觉起来，跑到皮卡车那里全车上下仔细搜寻一番，因为一些本地人喜欢私藏危险武器，只好严格清查过往车辆。
姑娘笑嘻嘻跟在他身边，还非常配合打开车门，友好诚恳地问：兵哥哥，还有哪里需要检查的吗？我一定极力配合。
这样有修养有礼貌的本地姑娘他还是第一次见，而且姑娘声音温柔又甜美，比女主播都要好听不知多少倍，耳朵听得舒畅，还挠得人心痒痒。
这让他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楞了一下，手上动作没停，心里直犯嘀咕：你是本地么你？如果是，那太可怕了......
一切正常，他翻得满额大汉也没搜出什么来，倒是车上有几袋诱人的水果和一些零食，他认真敬了个军礼，略微尴尬地说：谢谢配合！
姑娘甜甜的笑容下一闪而过歉意的表情，她哒哒哒跑回车上，提来一袋水果和两盒奥利奥饼干。
姑娘说：兵哥哥你辛苦了，这么热的天饭都吃不好还这么尽职尽责，吃点水果败败火吧。
虎哥又楞了一下，心慌慌，不知是紧张还是心动，他傻在原地好一会不知如何作答。
哨位纪律规定不能私自接收群众赠送的任何东西，他楞楞的僵硬机械地摆手拒绝。
姑娘捂嘴扑哧小声笑了一下，觉得这兵哥哥实在太可爱了，她指指不远处的岗亭里的小锅，说：吃泡面哪儿能行呀，再说它已经放坨了，还是不要吃了好吗。
姑娘声音太挠人，虎哥嘴上说不要，左手却不由自主缓缓伸过去接过来，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右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拽紧执勤腰带一掌心的汗，差点下跪磕头了。
他慌乱中千恩万谢，心扑通扑通乱蹦，马上要跳出来跑到姑娘身上去了，完了个蛋了，心律不齐了。
他不知怎么走回的岗亭，也不知什么时候升起了升降杆。
姑娘的皮卡车开到哨位跟前，轻按了个喇叭他才回过神来，彼时他右手提着那袋水果，里头还装着两盒奥利奥，左手捏着升降杆遥控器。
姑娘笑意盈盈，小心翼翼缓慢驶过哨位，挥挥右手又轻按了个喇叭，驶进黑漆漆的锦屏山AB隧洞的A洞。
过了半个多小时他微信叮叮叮响起来，他点开一看，吓得手一抖手机掉到了地上。
消息是姑娘发来的：兵哥哥你好，我是送你水果的那个姑娘，水果好吃吗？
他大叫：天呐！什么时候加的微信？
旁边的新兵掐着腰，耐人寻味地看着他，然后乐呵呵开口道：班长你别紧张，我不会说出去的，不就是收了点东西和给了个微信嘛，多大点事儿。
什么？是我给了那个姑娘微信？
新兵懂事儿地说：不不不，是那个漂亮姐姐硬要你微信号你才给的，班长你也是为了躲避姐姐过于纠缠而引发的军民纠纷，可是英明之举呢。
虎哥一边扶着岗亭里的桌子，一边翻白眼反复念叨：完了完了，魔怔了魔怔了。
PS：后来才知道，因为阿黄姑娘喜欢那首歌，所以虎哥也一遍又一遍听，试图从歌中了解阿黄的曾经种种。
戳这里听疯了的小螃蟹唱的《有没有人告诉你》
PPS：
故事还长，你就别再失望。
小蟹在此祝福所有支持我的朋友及家人元旦快乐！身体健康！新的一年，加油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