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慰风尘,两杯烈喉间,三杯醉余生。
谈到酒这个字,每个人在不同年龄段里的反应都千差万别,有的人笑逐颜开,有的人皱起眉头,有的人不觉讪笑,有的人面无表情···这个中缘由也不足以向外人道。
然而,酒对于我们一家来说,这个缘分就像奶奶手中的毛线球,早已乱作一团,怎么理也理不清。
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爷爷、奶奶共养育三个子女,都好喝酒,女婿、媳妇或妇唱夫随或夫唱妇随,都随了这一“爱好”。奶奶常说:“我的三个孩子喝酒都像你爷爷,是你爷爷没有起好带头作用。”。
欢乐聚。小时候,逢年过节,爸爸、妈妈带着鱼肉蔬菜;姑妈、姑爷带着哥哥,提着好酒;幺爸、幺妈带着妹妹,携着瓜果,从四面八方赶回爷爷、奶奶家里。一家人齐聚一屋,忙活着准备晚饭,待到我和哥哥、妹妹肚子饿时,便会传来奶奶叫吃饭,爷爷张罗着开一瓶好酒的声音。放眼望去,饭桌虽不大,却摆满了一桌好菜,饭菜香里夹杂着酒香,酒杯里倒影着大家的笑脸,笑容里透露着家人团聚的喜悦。
离别苦。爷爷离世后,爸爸每次回家看奶奶和我时,晚上总会带我去吃烧烤,而每一次都是我独自吃着烧烤,爸爸闷头喝着他的老白干,直到一个擦皮鞋老头的出现。
那天,我和爸爸一如往常地坐在老地方吃烧烤,一个擦皮鞋的老头走过来问爸爸要不要擦皮鞋,爸爸愣了愣神,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倒问了句:“要坐下来一起喝杯酒吗?”老头应声答应后,在爸爸旁边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早已记不起他们那晚到底聊了些什么,但对爸爸在回家路上说的一句话和他眼角挂着的眼泪却记忆犹新。那句话是:要是你爷爷、我爸爸还在该多好啊。此后,爸爸再也没带我去吃过那家店的烧烤。
突然一阵风吹起了窗帘,我紧紧了身上的外套,伸手去关窗,不禁感叹:“呵,天气渐渐转凉了。”思绪又开始飞转。
几年前,也是像现在一样的初秋,我去接醉意朦胧的姑妈回家,一路上姑妈嘴里絮叨着:“今天和曾经一起当知青的朋友吃饭,他们谈起了我爸,我心里难受。你说以前家里条件不好,一分钱掰成两分用,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了,我爸为什么没了呢?”然后眼泪止不住的流。
当我还在思索如何安慰姑妈的时候,姑妈却甩开了我搀着她的手,径直向前跑了出去,只见姑妈抱住了一个穿着蓝色布衣的老人,嘴里竟喊着:“爸,女儿想你。”我立马上前拉开姑妈,看见面前的老人原来和爷爷生前的穿着很像,也是一件蓝色中山装。
乱人智。爷爷走后,我们一大家人再也没有一起过过春节,爸爸总说他要加班,因为春节加班拿的加班工作高;姑妈要去远方姑爷家里尽媳妇孝;幺爸觉得随便怎样都无所谓,怎么开心怎么过;我随着奶奶开始每年换一个地方过节,在“三家人”间游荡。直到哥哥结婚,这样的平静和默契因为一顿喜酒全部被打破。
哥哥、嫂子结婚没有随大流,两人在六一儿童节那天扯了结婚证后,就奔着旅游目的地去了,所以没有办喜酒。但家里的长辈觉得不管怎样,一家人应该坐在一起祝福两位新人。翻年趁着春节这个空档,姑妈姑爷决定召集全家人一起吃饭。
那天,每个人都如约早早地到了吃饭的地方,我看着奶奶脸上透露出久违的兴奋劲。吃饭间隙,哥哥突然提议我们几个小辈吃得差不多后去唱歌,让几个长辈好好喝几杯。
可事与愿违总是如期而至。我们到KTV没多久后,就接到了姑妈的电话,姑妈说:“我爸和幺爸打起来了。”于是我们唱K的几个人立马赶回吃饭的地方,越临近包间门却越听不到声响,等真正进了门才发现碗筷摔了一地,父亲和幺爸对着那张大圆桌的两端遥相互瞪,奶奶由姑妈、幺妈扶着坐在一旁,注视着他们,整个场面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随着我们几个鱼贯而入,他们才将视线从彼此脸上移开,并起身离开。
事后,除了姑妈一家,其他人都没回奶奶家里住,我问了问姑妈事发的原因,姑妈只吐出五个字:“因为一杯酒。”
曾经听过一句话,家里老人还在时,兄弟姐妹之间虽然各有家庭,但因为老人的召唤,各自的小家会融入大家;老人不在后,大家便会慢慢沦为亲戚。
至今,大家再也没像那次样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