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劳燕再逢
岳衡站在驿馆的窗台上，看着凤栖中心，散着奇异光芒的育灵树出神。现在天色虽然已经晚了，但是驿馆下面的街道上还有很多的女孩在散步，她们或手挽着手，或互相挽着胳膊，在小摊旁互相帮对方戴首饰，有时候还会前仰后合地大笑。
“这凤栖城里如此繁华，百姓们也安居乐业。”岳衡这样想着，心里愈发地沉重。“这帮娇弱的女子，要是经历战火，恐怕会不堪一击啊。”他皱起了眉，回头望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宝剑。“行军打仗这么久，真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过着无忧的日子，每天闲时饮酒，醉了倒头就睡，岂不乐哉！”
陆铁牙雷鸣一样的呼噜声猛地响起来，打断了岳衡的思绪。
“该死的······”岳衡叹了口气，双手捂住了脸，“这铁牙子先睡着了，可让本将军怎么睡啊······”
阳光从驿馆的窗帘中间钻进来，不偏不倚正好照在岳衡的脸上。
只不过对他没什么太大影响，因为陆铁牙的呼噜声还没停，他的眼睛还睁得跟铜铃一样，只不过铜铃上没有那么多血丝。“这个天杀的陆铁牙······”他气得牙直痒痒，陆铁牙的呼噜声却突然停了。岳衡心中暗喜，赶紧闭上眼睛。
“上将军！！！起床了！！！我老陆今天可没拖全队的后腿！老子第一个起来了！！！”门被猛地推开，只见一张镶满铁牙的大嘴喷着唾沫冲进屋来。
岳衡的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贺礼队伍集合整队准备前往翡翠宫，兵士们都发现陆铁牙脑袋上多了个硕大的包，仿佛还在冒着烟。
“铁牙子，你这脑袋······”霍天喜看着好笑，幸灾乐祸地凑过去。
“你不问没人拿你当哑巴！”陆铁牙气急败坏地捂着脑袋转过身去，留下霍天喜在身后偷笑。
“好了，全体将士听令！出发！”岳衡骑上马，手掌上举，发号施令道。唐樱和韩蓉莒的马走在岳衡的两侧。两个女将今天依旧英姿飒爽，陆铁牙用手捂着脑袋，一路上看着侧前方的唐樱。
“我说陆将军，你盯着我看一路了，有什么事么？”唐樱回过头去，撇着嘴看着身后的陆铁牙。
“没事没事，只是唐将军英姿飒爽，十分光彩照人，洒家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陆铁牙又开始了傻笑，一嘴的铁牙反着太阳光，闪了唐樱的眼。
“陆将军，唐樱的相貌在女国也就是个四品等级，还不至于光彩照人。我们百凤国，样貌出众的女子可多的是，不知与圣朝相比如何？”唐樱说着不禁想到当年她参加中丑节时的情景。她一个人孤零零，手足无措地站在台子上，下面的一票女国相貌官在为她评级，她当时才14岁，内向害羞，站在台上用手不停地抠着自己的衣襟，头上身上全是汗水。
“圣朝女子地位低下，平时也就是穿些粗布衣服，做些洗衣服做饭的零活，平日也很少化妆出外见人，洒家从未见过如此多衣着华丽的女子在左右，哈哈，见识得很，简直像逛窑子······”他突然留意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捂上了嘴。
“逛······什么？”唐樱想着中丑节自己的窘态，有点神情恍惚，就听清了最后三个字，还不确定窑子是个啥东西。
“没有没有，哈哈哈哈！”陆铁牙赶紧尴尬地摆手，生怕唐樱想出来这两个字是啥意思。唐樱听得云里雾里，也没再追问，转过头安心赶起路来。转过了头，她又想起那次中丑节，想起她当时的玩伴夏月辰被选做殒娘，被拉下台时惊恐绝望的表情。
她闭上眼摇了摇头，企图把这个情景从脑子里甩出去。
可是不知不觉，随着新王登基和育灵节的重合，这个日子又快来了。中丑节。每年育灵节过后就是中丑节，所有在当年年满14岁的女子都要参加这个节日，相貌官们要在台下对每一个女孩的相貌评级打分，幸运得了高分的女孩，以后的生活便会一路顺风，甚至可以入朝为官，一生带着光环。
而排名最后一位的，人生却会戛然而止。那就是殒娘。她会被当做活祭贡品，献给育灵树神。献祭的方式，就是活埋。女国的人民认为，只要每年有人献祭，这育灵树就不会断了嗣，女国就能长久地延续下去。而这个献祭之人的最好人选，便是女国众女子心中最卑贱的丑女。那夏月辰就埋在队伍刚刚经过的育灵树下，为女国的延续被迫牺牲了自己，还在牺牲前受尽了侮辱和嘲笑。
唐樱恨这份残忍。她不止一次听窦仙婆说起过，那育灵树之所以闪着光，是由于献祭之人的魂魄被困在树下，难以散去，只能在树的周围徘徊。现在想起来，她还感觉到不寒而栗。
翡翠宫宫门大开，队伍穿过主路两旁迎接的使女，来到了朝凤的大殿华凝宫。唐樱和岳衡三人下了马，整理了一下衣衫和甲胄。陆铁牙也听了唐樱的话，在自己赤裸的上身上套了一件灰色的长衫，霍天喜今天擦掉了脸上白色的粉，三个人毕恭毕敬地在殿前等候唐樱和韩蓉莒的通报。
“圣朝使者！”过了不一会，唐樱从殿里走出来，陆铁牙看着她的正脸，整个人感觉有些飘飘欲仙，痴傻的笑容不自觉挂在了脸上。
“这粗人，老是笑什么笑，看他那牙，令人讨厌得很！”唐樱皱了皱眉，在心里骂了陆铁牙一万遍，嘴上却强挤出一丝笑意，“女王和新王召你们入殿觐见。”
岳衡等人行了礼，迈入华凝宫，走在红色金边的绣着五彩凤凰的毯子上，来到女王的王座前。今天三公主在花末娘的陪伴下坐在女王的手边，正对着殿内，已经不是旁听的状态了。她穿着一件金丝凤袍，华丽程度丝毫不亚于身旁的母皇。
唐樱站在殿下，发觉三公主今天的眼神和脸色都不是很对。
那眼里分明写满了哀怨和仇恨。
“圣朝使者上将军岳衡拜见百凤女国女王陛下，新王陛下，祝女王和新王福寿安康，青春永驻！”岳衡行完了拜礼，抬起头看向了凤王的宝座。
唐樱回头也看见了他瞪圆了的惊恐的眼睛，腿仿佛在发抖。
“这上将军怎么了？”她不禁在心里嘀咕，又看了看王座上的三公主。这个情景奇怪得很，就像······“他们两个难道认识？？”唐樱心里一惊，转了转眼睛，低下了头思忖。当年三公主受七公主陷害，被女王赶出凤栖，之后几年杳无音讯，怕不是中间有什么变故？
岳衡整个人有些发蒙，脑子涨得仿佛要裂开，他回想着过往，回想着当时的一切。
这女国的新王，如不是巧合，便正是他以前的老熟人。
他的第一任妻子，紫芸荻。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