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之前我很少赶集。因为感觉讨价还价是一件极无趣的事情。卖家要三元一斤,应该还到多少?给多了,是不是就买贵了?给少了,卖家会不会嗤之以鼻?所以,母亲说我,“你总是知道吃,却不知道往家里买!”
一
母亲挺喜欢赶集。
这或许是她排遣寂寞的一种方式,每天早上她总要骑着她的那辆吱吱响的脚踏三轮车去集市上逛一逛。
她在集市上有好多朋友。茶壶大娘、传旨婶子、爱莲姐、鸣凤嫂子……这些人有的在集市上做“行务”(按书面语言说应该是叫“中介”,来卖鸡的、卖桃的、卖瓜的,都要有个中间人给称称重量,以示公平,中间人适当收取报酬。)有的在集市上卖作料,做各种时令青菜的二道贩子。因为她们的家就在集市附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就他们至少近二代人的主要谋生方式和经济来源。
因为有了这些朋友,母亲总能买到些便宜的水果青菜。一块钱可以买到一兜白菜,几块钱可以买到一兜菜果,最离谱是一个月前,桃子上市的时候,没花一分钱拉回家一筐鲜桃,据母亲说是卖桃人用桃抵给行务的报酬,行务转手送给了她。这一筐桃足足让我吃了一个多星期,直到变软变坏,倒有一半是扔掉的。
现在和母亲分开居住,隔三差五总会接到母亲的电话。
“我买了几个西瓜,和你爸吃不完,你下班来拉走俩。”
“一鸣回来了吧?我割了几斤肉,吃不完,你来拿走点。”
……
值不了几个钱的青菜水果,里面饱含着母亲对子女深深的关爱。
二
父亲在病倒之前,也经常赶集。
主要因为当时全家还住在集市附近。早晨四五点钟就听到赶早批发、购买的喧闹声。这时候交易的大多是批发商和二道贩子(拿到批发价的菜在集市上或街上去零售,吃个中间的差价。)父亲也是早早就起床,到集市上去串一串,买些时令的蔬菜。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家里全靠父亲一个人的工资过活,所以要量入为出,父亲买的青菜多,水果几乎从来不买,肉食则是十天半月偶尔一次。
最期待的是父亲经常会买一小包的水煮蚕豆。一般是一元的小包,父亲买回来展开袋子,拿出酒瓶,倒上二两白酒,边喝边吃蚕豆。我和姐姐这时候也能凑着吃几粒。品味绵软,至今回味。
三
现在,我变得经常赶集。
因为,搬来搬去又挪回集市附近,步行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脚程。每天早晨散步是我必修的功课,至于散步去哪也是随心所欲。集市上人多且热闹,菜价也往往比超市便宜,所以,一周倒有三四天去集市。
集市上卖菜的有两类人群。一是二道贩子,上面已经有介绍;二是“自卖头”,这是集市上常用的称呼,听着不太好听,但并无褒贬之意,大致就是自家的菜自已卖的意思。我更倾向于购买这类自产自销的菜农。特别是其中一些年龄偏大的菜农们。上周清晨雨后,带女儿散步赶集,看到一个老先生卖韭菜,剩下三捆,一捆一元,价格不贵,天又不好,我一下买完了。老先生还问 ,“你要这么多,能吃完吗?”我笑笑说:“估计吃不完,不过,你卖完了就可以早早回家了,别一会儿又下雨!”果不出老先生所料,一捆都没吃完,最后都扔掉了,真是可惜。
母亲赶集是为了找人说说话,父亲赶集是为了喝一口小酒,我呢,则是为了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