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星期,老家的姑父去世,父亲回去帮忙。
听说,姑父是死在家乡小溪形成的水塘里。为什么呢?姑姑是远方的人,嫁到我们组,跟父亲同辈,以姐弟相称,走得亲近,往来密切。
三年前,姑父不幸患咽喉癌。家境贫寒,儿女都成家立业,在外地打工。
姑父年轻时,开加工厂,帮别人打麦粉,玉米粉,脱谷壳。人缘极好,方圆十里,无人不晓。
姑父宽额头,高鼻梁,大眼晴,匀嘴唇,性格温驯,热情,厚道。而姑姑性子急躁,遇事像风火轮一般,先把自己燃烧起来,语言噼呖啪啦似子弹,啪啪往外射。农村人生活,就这样,鸡飞狗跳,被逼成女汉子,独当一面。
姑父守在加工厂,靠这个挣钱,养家糊口。穿着从医院找来的白大褂,戴着软帽,一双蓝袖套。
打面粉时,先将麦子倒入机口,开机器,用一根木棍搅拌麦粒,免得被堵,下得匀称。下面用麻袋接住,另一端麦敷接盆里。
一次一次地循环,若想面粉白,精细,打三次就行。一般,五次,从麦敷里尽可能搜索更多面粉。面多,耐吃,一家人就有了希望。
打完面,姑父成了“面人”,浑身上下白扑扑的,连眼睫毛上都沾满白面粉。小孩子笑得前仰后合,姑父也跟着笑,胡须翘起来,一双眼晴盛满希望,黑萄葡似的亮晶晶地闪光。
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机房里弥漫着白色粉未,浓稠得化不开,散发着淡淡麦子的清香。长年累月,姑父闻惯了,习惯麦子的味道。用长毛巾,前胸,后背,腿四处拍打,将自己打点干净。
农村,家家户户要吃饭,姑父一天忙到晚。尤其过年,更忙,每家每户要准备充足粮食,正月不打粮。还挤面条,瞅晴朗的天,将面粉倒大盆里,倒水搅拌,搅成小“珍珠”似的颗粒,浸过十五分种,开始倒入机器,先压成面皮,循环压三次后,调薄厚,换刀,宽面,二细,一细,面条等级随刀而成。
一般二细,面条放凉衣架上,一米长截断,挂在通风口,阳光照得到地方。这时旁边得人照应面条,附近的馋鸟和鸡,容易偷食。
冬天,阳光不够温暖,面条晒一天,才彻底凉干水份。姑父取下面条,切成标准长度,用旧报纸,一把一把包好面条,一把一斤。过年,送礼,面条是最上乘的礼品,经济实惠,暖心暖肺。
上学时,每次提二十斤玉米,姑父打磨成玉米粒。总是挂帐,每家每户都占一页纸,记载着几月几号,多少钱?每半年或一年结一次账。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啊!姑父调侃着,知足常乐!
正是靠着这种微薄的收入,日积月累,赡养父母,养育孩子,撑起家的大厦。姑父是出名的孝子,对父母温言软语,呵护有佳。
唯一的遗憾,姑姑结婚十多年,一直不育。最终抱养了一儿一女,姑姑要强,家里,地里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姑父厨艺好,常上山挖野人参,山药,何首乌炖鸡,补养身体。姑父在家做饭,收拾屋子,照顾加工厂。
地里的活,一般姑姑应付。两个人配合默契,庄稼长势旺,家里经济好,队里最先盖起宽敞明亮的瓦房。
儿子儿媳在西安打工,孙子孙女也在那里上学。姑父是一家顶梁柱,病了,儿女急忙凑钱,在太和医院做切除咽喉手术。
手术很成功,开始每个月都到医院化疗,直到栓愈。一个人生病,全家都背了上债务,儿女都是普通的劳动者,辛辛苦苦攒钱,都交给了医院。姑父感觉压力大,拖累了儿女,没给儿女创造好平台,反而将他们的生活陷入困境。
这次,咽喉癌扩散,疼痛难忍。姑父对姑姑说,癌症是不治之病,花多少钱都治不好,别再糟蹋儿女的钱了。
姑姑舍不得,一方面不忍,眼睁睁地看着姑父,痛到痉挛,抽泣,无能为力;另一方面,又负担不起天价的药费。只有尽心尽力地照顾姑父,企图用爱化解疼痛的折磨。
到底对生命多绝望。姑父洗澡,刮胡子,换上干净的衣服,趁姑姑在地里干活,亲自选择小水塘,结束自己的一生。
临死前,姑父在想什么呢?儿女都在远方,姑姑的晚年,谁来陪伴?
父亲回去了一个星期,陪伴和开导姑姑。每个人都坐在开往死亡的列车上,谁也逃离不了死亡的结局。
人生无常,活着的人,一定善待生命,敬危生命。毕竟,生命只有一次机会,失去了,就永远地失去!
愿姑父入土为安;愿姑姑早日振作起来,生命是一场爱的接力赛;愿他的儿女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