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观园和荣宁二府,看上去都在过节,其实暗地里,并行着两套不同的节日体系。
2.《红楼梦》里的两套节日体系
所谓两套不同的节日体系,一套是伦理型节日体系,另一套是自然型节日体系。
3.在荣国府里过的节,诸如春节、元宵节、中秋节,这几个传统节日,今天我们都还在过,而这些节日,都可以归入伦理型节日之类。
什么就叫伦理型节日呢?我给它们总结了这么几个特点:
第一,它以血缘信仰为最终诉求。
第二,参与者是家庭成员,或者家族成员。
第三,过节的场所都是在家庭内部,比如春节;即便走出室内到户外,也不会远,最多在庭院里,比如中秋节。
但是,在大观园里,那些红楼女儿们过的节日,跟刚才说的这类节日讲究不大相同了。
那大观园里都过哪些节日呢?
花朝节、上巳节、芒种节。
花朝节,根植物有关系,是民间传说的百花生日,在农历二月十二;上巳节,是民间的三月三,时间大概在清明前后,庆祝场所是郊外的河流边。
它们都属于古代传统节日的另一个类别,就是自然型节日。
那么,这种自然型节日又有哪些特点呢?跟伦理型的节日有什么区别呢?
第一,这类节日以建立人和自然之间的亲密关系为诉求。
第二,参与者并不局限于血缘关系。
第三,过节场所是在大自然之中,或者要登山,比如重阳节;或者要在水边,比如上巳节,也就是三月三,传统上要去郊外水边,甚至要下河洗个澡,当然孔子和学生们都是这么过上巳节的。
贾府里的伦理型节日:春节场景
宁荣二府从大门开始,九层正门,一路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的巨型蜡烛,点的如两条金龙一般。真实壮观!
祠堂里,贾母作为最高辈分的长辈,对着祖宗画像拈香下拜,数百位家族子孙一齐跪下,瞬间把五间大厅,三间抱夏,内外廊檐台阶上下,塞得满满当当。
随着众人一起一拜,耳朵里听到的都是金玉首饰的叮当之声,还有鞋子衣服的飒沓之声。
春节诉求:“血缘”。祭祖,完成的是对于血缘源头的致敬;而团圆,完成的是对家人、族人的血缘坚信。
不管你今天有没有在祭祖,实际上,经过几千年来不断的强化,血缘信念已经深深地植入了中国人的基因,成为我们生命里的底层密码。
大观园里的自然型节日:芒种节场景
第27回,有两个著名的美好情节在同一天出现,就是黛玉葬花和宝钗扑蝶。那天正是芒种节。按民间风俗,这一天,要为花神送行。
因为芒种一过,众花皆谢,花神退位,跟着就要如下了。所以这一天在大观园格外隆重,满园里绣带飘飘,花枝招展。女孩子们打扮得漂漂亮亮,都来凑这个节日的兴致。
诉求:把人放回天地之间的节日。天人合一。
4. 为什么要安排两套节日?
荣国府的春节、元宵、中秋,时间不是初一就是十五,这是看月亮过节,属于阴阳合历里面太阴历的那部分。
而大观园里的节日,是追随着花花草草的时节的,依据的是二十四节日,其实是太阳历体系的那部分。
所以中国人的日子,是既跟着太阳又跟着月亮一起过的,是随着春夏秋冬的脚步走的。
日月运行,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这才是中国人的好日子。
概括说来,《红楼梦》里热闹繁华的节日,其实是两套体系,一套是以学员为诉求的伦理型解题,这类节日的欢聚,多半发生在宁荣二府。
而作者更喜欢的,是另一套以亲近自然为诉求的节日,是以大观园为场所的,这是作者理想中的中国人的良辰吉日。
走回天地日月中去,把每一个朴素的日子,过成自己的良辰。这才是生活美学真正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