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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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李家有女初长成

舜华是阁老李中彰的女儿,李中彰四十岁才得了这个女儿,本就对她多了几分怜爱。后来舜华十岁的时候,母亲刘氏去世,李中彰对她更是宠爱非常。李中彰是内阁大学士,而且还身兼太子三傅及直隶总督,权倾一时。

他这一辈子克己的很,为了不担一个好色的名声硬是没纳一个妾。后来刘氏死了,他也没续弦,只是把府里的内务交给两个儿媳。刘氏死后,他便把舜华养在自己手里,亲自教她读书认字,这一度让两个哥哥眼红,两个哥哥都没享受过父亲亲自教书,他们是先生教的,父亲只是偶尔指点罢了。指点也是严厉的狠,哪有教舜华时慈爱的半点影子?

老爷子一生喜爱木槿,木槿花黄昏合了第二天又会接着绽放,性格坚毅,这一点和老爷子颇为相像。老爷子一生起起伏伏就没想过放弃,一直是坚持着来的。因为喜爱木槿,老爷子便给自己女儿起名舜华,舜华即是木槿。李府木槿养的多,惟独舜华院子里的木槿花最好看,夏天的时候,木槿盛开,老爷子总是喜欢去舜华的院子里坐坐,这时候舜华便会亲自给父亲沏茶,陪着赏花。看着如花的女儿,老爷子顿时心情大好,晚年有个如花的女儿点缀着晚景,甚是一件美事。只是眼看女儿二十了,婚事...一想到这,老爷子眉头紧皱了起来。

按理老爷子权势滔天,舜华又得父亲宠爱,这天下的男子只有舜华拣的份,哪有没人娶的道理?就是想嫁给皇上,以老爷子在朝中的地位也能让舜华在宫中横着走。只是皇上年纪大,老爷子更是舍不得让自己的女儿入宫。老爷子权势滔天,娶她的女儿未免有高攀的嫌疑,京中凡是看的远的多不愿自己儿子去娶舜华。地位低的又怕老爷子拒绝,有伤脸面。再者老爷子又不想让女儿嫁入皇家,于是这一来二去,舜华的亲事便被耽搁了。

二、待字闺中人未识

老爷子也急了,开始亲自为舜华挑夫婿。那天他突然看到学生张衍的拜帖,张衍老爷子是极为满意的。一表人才,也很上进,相貌,家室,学识配他女儿倒也不差。老爷子从没用过权势压别人,这次不同了,为了女儿他便出格一次。于是便透点口风,意欲将女儿嫁给张衍。稍有眼色的人听到这便会顺着去李府提亲,张衍想了很久,最后也妥协了。虽说今后仕途会曲折了点,但他实在担不起得罪阁老啊。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去李府提亲,便被人抢先了一步。

那是六月的清晨,李府的木槿有好些都开始打苞了。今年的木槿似乎比以往打苞早,舜华一大早就起了,在院子里浇花。快到晌午的时候,她像往常那样去父亲那里吃午饭。父亲吃午饭的时候必是要舜华陪的,只是今天似乎有些怪怪的。

一来前院舜华就觉得不对,下人门一团喜气冲自己笑。吃饭的时候父亲有些沉默,一直到快吃完的时候都没说话。舜华也埋头吃饭只想快点走,饭桌上的气氛有些不对,父亲似乎有些不高兴。

“你见过叶祭酒的儿子叶朗吗?”父亲雄厚的声音突然传来,舜华吓了一跳。叶朗?想着一个白影从脑海里闪过。

“见过一次。”舜华不知道今天父亲怎么突然提起叶朗,也不敢隐瞒,如实的回答了。

怪不得,老爷子看着舜华,看着;看着陷入了沉思。今早叶朗带着媒婆来求亲,叶朗亲自来未免有些不和礼法。但他态度极其诚恳,说担心自己不同意这门亲事。便自己来了,老爷子仔细瞧了叶朗,如玉的一个人,谈吐也极好。确实配自己的女儿,只是地位还是有点悬殊。叶朗父亲是国子监祭酒,他娶自己的女儿也变相断了前程,看来是真心喜欢女儿的。他也同意了,今后仕途不顺,他便给女儿多多的嫁妆。只是到底有些不喜,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女儿怎么认识叶朗的?

老爷子回神,看到舜华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乖巧的像只猫,罢了,罢了。

“今早叶朗带着媒婆前来提亲,虽说有些不会礼法,好在那孩子诚恳,我也同意了。”老爷子说道。

“求亲?”舜华一惊,白色的身影也渐渐情晰起来,她,她这是要成亲了吗?

三、一世韶华为君付

舜华的婚期定了,来年开春。婚期定下后,便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舜华后来又见过叶朗一次,议亲的时候。那天叶朗也是亲自来的,白色的内衫,外面罩着淡蓝色的儒袍。内敛的样子全然没了第一次见他时慌张的样子。

舜华成亲的日子到了,整个京城的桃花像是有感应一般一夜之间全开了。李府第一次嫁女儿,那场面简直比当初老爷子儿子娶亲时还热闹。嫁妆一箱接着一箱,据说昨晚趁着夜色就抬过去了很多,说怕是给女儿夫家招贼。

张衍也来了,看着热闹的场面他突然想刚才他看到了盛装的舜华。以往他没怎么注意到舜华,他一向守礼,舜华于他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世家小姐娴静的影子,和他以往见过的世家女并没什么区别。只是,他没想到舜华长的居然那么美,美中还带着灵动,他不喜世家女规规矩矩的像一个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喜她们一举一动像尺子量过的一样。他喜欢的是灵动的,是不俗的。他一直在寻觅,因此还没成亲,母亲催了好多次了,他也一直没妥协。当初听到老师要把女儿嫁给他,他一度很绝望。可是,他没想到他苦苦寻觅的,居然就这样错过了。那天,他喝了很多酒,从李府喝到叶府,一直喝到散席...他想他这辈子恐怕再也找不到那样的女子了。

舜华只觉得那天满脑子都是锣鼓声,说话声,吵的很。即使到了新房安静了许多,她还是觉得耳朵边嗡嗡的,充满了锣鼓声。她在新房没等多久,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接着涌进了很多人,舜华心里一紧。

“快快,叶朗,赶紧掀新娘的盖头,我们也要看看新娘子。”兴奋的声音传来。

“我可先说好,你们看完就得给我走。”说完,舜华觉得有人渐渐靠近自己,接着眼前一亮。舜华缓缓抬头,只听见满室的抽气声和惊呆的众人。舜华又看向叶朗,只见叶朗也呆在那里,痴痴的看着自己,舜华突然想笑。

“哇,叶朗好福气#,新娘子这么美。”还是那个人,舜华看向他,她认得他,是三王府的世子。

“好了,好了。都看够了吧,看够赶紧走。”叶朗回过神,连忙把满屋子的人赶走。那群人边走边嘟囔着,怪叶朗太过小气。人群中,张衍也在,手里拿着一壶酒,最后看了一眼舜华,黯然离去。

叶朗关上门,把一众下人也撵走了。走到舜华面前,又痴痴的看着舜华。舜华脸有点红,娇羞的低了头。

“娘子——”低沉的声音传来,那语气仿佛说了很多遍,从漫长的时间洪流中传来,一下模糊了时空。夜色迷离,他们难分难舍,仿佛要溺死在彼此的情欲里...以往他们是残缺的,这一刻彼此填满了彼此,从今以后他们是全的了。

四、有女舜华,有匪君子

叶朗要比舜华认识他时,还要早的认识舜华。那天他和父亲去李府拜访李中彰,老爷子是在书房接见他们的。一个下午都在老爷子的书房谈话,临走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书房有个白色的身影。娴静的低着头在批注公文。叶朗一下就反应出那是老爷子的女儿,传言老爷子极其宠爱自己的女儿,不仅一手将女儿带大,而且还经常让女儿帮忙打理公务,果然不假。

只是那身影,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清醒的时候在,梦里也在。

后来他又去了李府,这次是找舜华的二哥李琛。叶朗和李琛私交不错,他们一同观看园子。叶朗起身如厕,回来的时候居然迷了路。恍惚中,他走到一个院子前,院子里的木槿若隐若现,分外迷人。他走近院子里,突然看到了木槿花旁剪花的少女。少女明艳动人,叶朗一愣,她...她是舜华。

舜华也注意到了叶朗,吓了一跳,怎么自己院子里突然多出了一个外男?一时间,忘了反应。

“哎呦,哪里来的登徒子怎么跑到小姐的院子里了?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赶紧走,赶紧走。”乳母赵嬷嬷看到了,急得不得了,赶紧赶。

叶朗也觉得冒犯了,生怕给舜华留个孟浪的印象也急得不得了。

“李小姐,不好意思,我叫叶朗,刚才不小心迷了路,才来到这里,多有冒犯,还请见谅。”叶朗焦急的解释,末了还做了一个揖。

舜华也回过神来,叶朗?她听二哥提起过他,说他人品不错一直想结识,今天怕的二哥邀请来的。她家挺大的,迷路也可能,看着对面焦急的叶朗,责怪的心也散了。

“无妨”舜华朝叶朗礼貌的笑笑,那一笑像春风一样拂过叶朗的心间,叶朗也投以微笑,那微笑恰到好处。舜华接着吩咐丫鬟小红为他指路。

叶朗回去后更是对舜华念念不忘了,他决定一定要把舜华娶来。他们家世代书香,父母对他也给予了厚望,若要娶舜华,叶家势必得到打压,所以家人肯定不会同意。他要好好谋划才行,先是在父母面前透透口风,这事得慢慢来急不得。可谁知,李中彰竟要把女儿嫁给张衍,这下叶朗急了,再也顾不得,非要娶舜华。家人无法,也只得同意。幸好,叶朗在张衍之前娶上了舜华。

五,许你一世安稳

叶朗娶了舜华后,叶家果然受了影响。京中人都说叶家攀高枝,有损叶家百年书香名声。还有说叶家穷,图舜华嫁妆的。那些时代勋贵的夫人们对叶夫人孙氏也怠了起来,倒是低一点的家族硬是朝叶府凑,叶夫人却不屑为伍。

因为娶舜华,叶家没落得好处,叶夫人实在对舜华喜欢不起来。舜华是低嫁,她不会伏低做小,更不会高高在上。先前仗着父亲,叶夫人不敢对她说什么,后来看舜华温温和和的,也开始作怪起来。

那天上午,舜华去见叶夫人,走到门前,发现叶朗也在,刚要打开帘子,就听到——

“我们都不让你娶她,你偏要娶,你看你现在,仕途不顺,连叶家也遭人话柄。她李舜华有哪点好,就让你非娶不可?”叶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数落着叶朗。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儿子凭本事谋仕途,难不成要做那靠女人的人?凭女人算什么本事,还有儿子仕途不顺是因为我能力有限,和舜华有什么关系?”叶朗有些不开心,最近母亲全然没了过去典雅的样子。

“朗儿说的对,夫人呐。你也太心急了,他人生还长着呢,以后有的是机会。”叶老爷也在旁边说道。

“好好好,你们父子一气,都是我不好。哼,你们也不听听外面怎么说我们叶家的。”叶夫人没好气的说道,叶朗也不开心了,转身就走。一打开帘子看到了门外的舜华,一时慌了起来,刚才的话舜华怕是都听到了。

舜华坦然的朝叶朗笑笑,表示不在意。叶朗顿时觉得有一股暖意涌向心底,他的舜华是最好的。然后拉着舜华便往自己的院子赶,走到屋里,再也顾不得旁人,捧起舜华的脸便吻了起来。

舜华羞红了脸,旁边的丫鬟婆子也低声笑了起来。舜华挣开叶朗,杏眼带怒,朝叶朗嗔了一眼。叶朗看着舜华微肿的红唇,如水的眸子看着自己,下腹一紧。连忙把舜华拦腰抱起,往里屋走去,丫鬟婆子知趣的走开。一番云雨后,叶朗餍足的看着趴在自己胸前萎靡不振的舜华,一时心情大好。

“舜华,我想参军。”叶朗突然说道。

舜华小小的吃惊了一下,疑惑的看着叶朗,然后释然了,继续趴在叶朗的胸前。

叶朗看着眼前毫无反应的舜华,叹了一口气,即使叹气也带着一丝宠溺。“当文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机会,现在边疆局势有点不稳,正是一个立功的机会。舜华,我想立战功,飞黄腾达。不叫别人说你一句,母亲也不行,别人只能羡慕你。”叶朗在舜华耳边低喃道,舜华迷离的看着叶朗,看到红唇在她面前一张一合,突然吻了上去。叶朗一愣,这么主动的舜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然后一翻身...

六、我为将军解战袍

叶朗参军了,先在京外大营训练。叶朗虽生在书香之家,其实骨子里也是渴望上阵杀敌报效国家的。叶朗对自己狠,每次回来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舜华看到特别心疼。

又到木槿花开的季节了,舜华嫁进叶府后,叶朗亲手在院子里种满了木槿花。以往到这个季节舜华都是十分开心的,只是今年觉得有点倦怠,身子很重,院子里若有似无的花香也使得舜华阵阵头疼,有时还感到恶心,每天都恹恹的。

又到叶朗归来的日子了,只是这次叶朗有点沉重。舜华打起精神,还是感到体力不支,昏昏欲睡。叶朗也发觉了,愈发不是滋味,赶紧叫了大夫。大夫一诊,原来舜华已有三个月的身孕。这下连叶夫人也对舜华没怨言了,越看越喜欢。一想想以前,也是觉得不好意思,于是便加倍的对舜华好。

看到这里叶朗才稍露喜色,他,不久要去边疆打仗,如今舜华有了身孕,他更是舍不得啊。

如今春已尽,进入初夏。舜华临盆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叶府早已把几个稳婆接入府中,就让她们住在舜华的院子里。那天,天气不好,有点闷,舜华一天右眼跳个不停。叶朗打了胜仗,不日就要回来,这次叶朗立的功大,皇上大喜,要封他为将军呢。马上就到舜华临盆的日子,叶朗也着急赶回来,想亲自迎接自己孩儿的降临。

这天晚上舜华睡得极不安稳,她看到叶朗回来了,刚一叫他突然一支箭射了来,正入叶朗心脏。

“阿——”舜华惊醒了,额头全是汗,醒来心跳的特别快,梦,梦太真实了。

“夫人,夫人怎么了?”外面丫鬟连忙赶来问道。

“我没事,刚才做了噩梦。”舜华说道,突然她感到腹部一痛,接着羊水破了。

“快,快叫稳婆,我要生了。”突然外面雷鸣大作,接着下起雨来,丫鬟连忙去叫稳婆。整个叶府都惊动了,叶夫人也赶紧赶来。

舜华这一胎极不好生,等到天明孩子才落地,是个男孩。昨夜几乎下了一夜雨,雷也不断。说来也巧,孩子一落地,雨也停了。

叶夫人把孩子抱给舜华看,舜华虚弱的看了一眼孩子,昏了过去。

舜华给孩子起名为平安,希望叶朗能平安回来,那晚的梦实在是太真实了。

叶朗的军队回来了,只是叶朗却不平安,回来的时候叶朗遇刺了,箭离心脏只有一寸,而且箭上居然有毒,一直没醒。军队便在城外等到叶朗稳定才接着赶,叶朗会叶府的时候依然没醒。

舜华看到昏迷的叶朗几乎也要昏了过去,泪也止不住的涌出,早知道如此她当初就不该同意他参军。

“叶朗,你怎么还不醒啊?你太贪睡了,比平安还能睡,你睁开眼好不好,你看看平安,他长得特别像你。”说完,再也忍不住,舜华哭了起来。

突然,她感到叶朗的手指一动,舜华大喜。

“大夫,大夫快来啊,叶朗手动了。”

七、结尾

八年后,将军府内。

“璇儿啊,父亲给你讲个笑话。”阳光下男子看着远处射箭却一直没射中靶子的男孩,然后一转身抱起腿边的女孩。

“好啊,好啊,璇儿最喜欢听爹爹讲笑话了。”小女孩连忙抱住父亲的脖子,欢快的说道。

“从前有个将军,他打仗眼看就要打败,突然天上来了一个神仙,然后那个神仙就帮助他打赢了那场仗。”男孩也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然后那个将军就问神仙姓名,神仙告诉他他叫靶子,将军便叩头对神仙说:‘我何德何能竟然能得靶子大仙搭救呢’”男子模仿那个将军的话,逗得女儿笑个不停。

“只见那个神仙回答说:因为平时在教场,就独你不曾射过我。”

说完父女两人都笑了起来。

“爹爹,那以后哥哥上战场是不是也会有靶子大仙救他啊。”

男孩脸红了起来,越发用功学起射箭来。

“好了,好了,大家都快来吃饭吧。”舜华对着教场的三人说道。



(灵感来自张爱玲小说《创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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