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使我完全忽视不了它的存在。洗完澡回到家,我把窗户打开了,那时天上虽然灰蒙蒙的,但是其实没有一点、一丝雨滴,我很放心的打开了窗户,又关上了窗纱——不然,小飞虫会飞进来,这种虫只在夏季有,盯着人就会蛰一下,疼倒是不太疼,只是起了很多包,不仅难看,而且还痒痒的,忍不住捉了它挠挠,挠破了也就不太好。现在夜里了,也还不到深夜,不用看时间几分,只耳朵竖起来,听听门外是否间歇有拖鞋的拖沓声,如果有,那就是还不到夜深,人们向来是比较结果的好方法。这木门也是隔不住声音的。
这雨声是从半小时前开始大起来的,起先我是一点都没有发觉,耳机堵住了外界的声音——如果是你有心想听到的声音,倒是也能听的到。后来实在是听的到了,我就摘下了耳机,仔细听着,还拨开帘子想着要不要关窗户,我的手一伸出去立即缩回来了,昏暗的小台灯照着的是一首《寻李白》,我喃喃念着雨,赧然放下帘子。
究竟是怎么样的思念呢?那杏花,春雨,江南,三个意象,朦朦胧胧地,在梦中叫醒睡着的人,留下清楚的两道泪痕,泪是热的,雨是冷的,听听那冷雨!怎么能让人不听呢,就算捂住耳朵,捂的很紧,以前听过的、捂住耳朵之前听过的,都到了心头。愁啊,离人心上秋,更何况是游子之愁,故乡之愁。窗户外并没有芭蕉和梧桐——芭蕉是没有的,至于梧桐,我并不认得,虽然南京多的是,北京,也是应该有的,连朝语不息,这样的缱绻的树北京怎么能没有呢。我听的雨打在普通的叶子上,竟然也有那样的效果,泠泠地、淅沥地,这是夜的眼泪,一会轻一会重,一会缓一会急,并且还滴在地上早已经有的水坑里,声音就更响了。北方的夏天,难得有两天连绵的阴雨,而不是午后一阵激烈的暴雨,暴雨下完了,太阳立马就出来了,又热热地晒干了地上,没有下完雨的痕迹,叫什么下雨呢?最好马路牙子上都有雨,一辆车刷的飞过去,浇了行人的衣摆,惹得一阵骂,这才叫雨!这两天就是这样的雨,停停歇歇,居然也过了两天,始终没见到太阳,或许它早已经不转了,停在哪个地方扇风去了,它也是热的吧。
这样的雨,是有点像江南的雨。最怕的是触景生情,某些景象与记忆里的一重合,就不太得了,心怦怦的跳了,耳朵突然热了。我没有去过江南,倒是去过厦门,我去的时候也没有雨。多少年了,雨应该不会变的。诗中写梅子一黄,满城飘着风飘着絮,雾蒙蒙的草里下的是绵绵的细雨,就像北方糖葫芦拉的丝一样,又细又长还不能断,那这样的雨可真好!这雨,比有黄豆大的雨滴的北方有情致的多,可能在北方,做生意的豪爽汉子一看见雨,啐了一口:“这天气!”在江南,总有一个眉目含愁的美女轻移莲步,撑着一把油纸伞,在杏花春雨江南里,背影都叫人伤心。
诗人的心都是敏感的,曹子恒格外敏感,李商隐敏感多情,敏而多思,才善于捕捉事物。雨停了,但雨声还在响,屋檐上的雨有规律的很快的一滴滴滴落,明天就没有雨了,接下来都没有这样的雨了,要么有,只有北方最平常的激烈的暴雨了,暴雨自然不能激起人旖旎的情思,激发一点壮志豪情还是做得到的,“满天风雨下西楼”,也不是狂风暴雨吧,柔情细雨才有送人的意味在。
现在,雨声也没了,也不让我听了,我还是想着那冷雨。杏花,春雨,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