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在姊妹里排行老五。
大姨是个心灵手巧、乐观、事事想着别人的人。
小时候,我家离大姨家走路十多分钟的距离,小时候经常去大姨家蹭饭。大姨做饭特别好吃,做什么都好吃的那种。再普通不过的食材,经大姨的手就会变得非常美味。
在东北,冬天家家都腌酸菜。经常听邻居们说家里的酸菜又腌烂了,可大姨家从来没腌烂过酸菜。每年大姨都腌好多,分给亲戚们吃。
记忆中,大姨做的“酸菜”特别好吃。食材就是东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酸菜,配上东北“小海鲜”底料,放点粉条,加水和调料一起炖。没有任何添加剂,可炖出来的味道却与众不同,味道跟现在的“汆锅底”很像,但比它香。
至今再没吃到过那个味道。记得那次我吃了好多,姐姐还说让她老姨(也就是我妈)也买点那个底料回去给我做着吃。
在做饭上,大姨从来不对付,一日三餐,每顿都不重样儿。大姨还是个爱钻研的人,各种酱、酱菜的配方她都是自己研究出来的,别人用同样的配方比例去做,做出来就是两个味道,这真是个很神奇的事。
每年夏天,大姨会在菜园子里种很多辣椒。大姨像照顾孩子一样,每天都要去看几遍,看看秧苗们缺不缺水,有没有被虫子吃掉。
到了深秋,待绿色的辣椒都变成了红色,大姨就会把它们小心翼翼地一个个摘下来,拿到房前的阳台上晾晒。差不多晒到半干的状态,大姨就把辣椒都收起来,接下来开始准备做辣椒酱。
大姨家工具可齐全了,有的我都叫不上名字来。有搅辣椒碎的手摇式“粉碎机”,有捣蒜的大蒜缸,有很少有人会认的老式秤,还有很多坛子和瓶瓶罐罐。至于配料,还真没有太多花样,都是最常见的豆瓣酱、白糖、盐、酱油、醋、大蒜。就这些基本的配料,经过大姨的手一调配,再经过一周的腌制,就好吃得很。同样的配料,同样的配比,我妈妈就做不出来大姨做的那个味道。
辣椒酱制作的过程其实挺痛苦的,稍不注意就会被辣到。
小时候我也差不多是天天屁股长在大姨家,每次做辣椒酱,我都能赶上。搅辣椒的机器是手摇的,我跟姐姐轮番摇。大姨只让我俩负责摇,摇出来的辣椒碎都是大姨在装盆。扒蒜皮是我跟姐姐的活儿,我俩扒蒜扒到赖赖唧唧。切蒜、捣蒜大姨不让我跟姐姐弄,因为怕我俩会不小心用满是辣味的手碰到眼睛。
每年大姨会做两大坛子辣椒酱,大多数都分给亲戚们了。每次做好了大姨会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我乐得屁颠屁颠地跑到大姨家去取。可以说,我是吃着大姨做的酱长大的。
大姨的手特别巧。小时候姐姐的好多衣服都是大姨亲手做的,记得姐姐有件红色的马甲,特别好看,有一次大姨给我也做了件蓝色的马甲。料子是妈妈结婚时压箱底儿的一块丝绸布料,很柔软。
小时候我要拿它给娃娃做衣服,多次想让妈妈裁一小块给我,妈妈都没答应。直到有一天放学回家,妈妈拿出了用那块料子做的蓝色马甲让我试下,我开心的不得了。太喜欢那件马甲了,恨不得每天上学都穿。
大姨除了会做衣服外,还会做玩具,这绝对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大姨给我和姐姐一人做了一个考拉熊,姐姐的是绿色的,我的是红色的。材料就是普通的棉布,里面塞得普通的棉花,眼睛是用扣子缝的。拿到考拉熊时,我惊呆了。我问大姨这是什么动物,怎么做出来的,大姨很轻松地说是照着书上的图片做的。
大姨家有很多织补类的书,有天我在书上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考拉熊,简直一模一样。小考拉伸着胳膊和腿,一副搂着树的姿势。可我很好奇,大姨竟然能根据那么小的一张图片,就做出同比例的玩具来。
记得我和姐姐上学的书包,就是大姨亲手给我俩做的。
记得布料图案是米老鼠的,为了我和姐姐有区分,大姨特意在造型上给我做了不同设计。我的最外层上面是个放铅笔盒的小兜,下面是个稍微大一些的可以放小本子的兜,侧面还有各有一个口袋。里面还带一层里衬,还专门有一个可以放零钱的带拉锁的小暗兜。
走在校园里,其他同学看到我和姐姐的书包,都会说“你们俩的书包一样的呀”。那个书包我好像背了好多年,最后用到拉锁都坏了,布料也被磨出洞了,才换的新书包。
大姨的手巧不仅仅体现在针线活上,大姨的针织水平也是相当哇塞了。
坐垫、椅垫、沙发垫、拖鞋、毛衣、毛裤、帽子、手套、毛袜子……,好像没有大姨不能做的。各种型号的钩针、棒针、铁针,各种颜色的毛线,带毛的毛线和不带毛的毛线,这些东西在我家是看不到的。
偶尔有那么几样,也是妈妈从大姨那里拿回来的,像回事似的织那么几件。
记得小时候我特别希望有一条纯色毛裤,可每年我的毛裤都是好几截五颜六色的,裤腰高到可以当连体裤。我的毛裤足以证明我妈的针织水平不一般啊,跟大姨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水平线的不一般。
再看姐姐的毛裤,纯一色,要么红色、要么绿色,大小那么合姐姐的身儿。
有一年春节前,大姨给我和姐姐每人织了一套澳毛的红色帽子和围脖,作为送给我俩的新年礼物。
帽子还有些大,有时风大些一吹就飞掉。主要是我嫌那个毛扎人,就一直没怎么带。后来突然有一天特别喜欢那个帽子和围脖,每天戴不够。
针织根本体现不了大姨的高超手艺,钩花才是大姨的杀手锏。记得好多人去大姨家学习,可没几个人能学明白。
大姨家从来没买过这个垫那个盖布的,都是大姨自己亲手钩的。光坐垫就不知钩了多少,单面的、双面的、方的、圆的、带花边的、带抽绳的,真的是各式各样。至今我的箱子里还保留着大姨送我的那副钩出来的双面坐垫,我都没舍得拿出来坐,一直珍藏着。现在应该没有多少人会用钩针了。
现在回想起来,曾经大姨每给姐姐做一样东西,就会带我一份。
我跟姐姐的东西在样子上都是有差异的,从来没有一件东西是一模一样的。
每次,大姨把做好的东西送到我俩面前时,都是让我俩自己挑选的。
奇怪的是,我俩都是挑了各自喜欢的,从来没有争抢过。
小时候,亲戚们都爱去大姨家团聚。每次我们小孩子们到一起,就要疯玩,大姨不但不烦,还给我们找姐姐的各种玩具玩。
想起大姨,每次都是她笑的样子。
因为我没见过她不开心,没见过她发愁,更没听到她抱怨过。即使嘴角带着泡,她也依然是笑的。
大姨,如果您还在,我们该给您准备60岁大寿了吧。
没来得及给我们做的酱,我们就不吃了,没来得及给我们炖的大鱼,咱也不炖了,10年了,我们没忘那个味道。
您好好歇歇吧。
昨晚还梦到您,张罗着给我们做好吃的,让我们这几家的孩子去您家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