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飘零的残荷
南方的八月,正是盛夏酷暑,沉闷的空气一丝流动的风也没有,就那样干瘪瘪地在白花花的太阳下晒着;此起彼伏的蝉鸣,在汗水浸透的午后听来格外聒噪。平时人满为患的公园里,树苗还在努力成长,提供的林荫十分有限,人们就三三两两分散在各自寻找的树荫中。小道裸着斑驳的石板,阳光下仿佛格外亮眼,似乎要冒烟的感觉,偶尔经过、行色匆匆的行人隔着鞋底都能感到石板的灼热。远处曾经的一汪湖水,在太阳的炙烤下,似乎也快要见底,曾覆盖着满满湖面的绿色荷叶,也都耷拉着脑袋,有的甚至完全干枯,就那样可怜兮兮地或耷拉着、或半躺在一片淤泥里,远远望去,好似一座黑色肥沃的泥潭,早已没有了往日摇弋的风姿。
陪在许然身边的武艺不明白,这么炎热的天气,许然不在凉爽的空调房里呆着,非要跑到这么老远的湖边来看一潭已是枯枝的残荷。而此时,许然早已沉浸在自己和父亲的世界里——
还是这夏天,还是这湖,还是这荷!只是这夏天有风,这湖是郊区乡村的水塘,荷是农民种的莲藕,父亲放暑假带着许然到这里来写生。
小孩子的许然看父亲支起画架,放上自己亲手制作的画板,开始调颜料,父亲看到许然新奇的眼睛,亲切地拉着她的手,手把手教许然调出各种颜色,许然惊奇于五彩斑斓的色彩世界,更惊奇于父亲的画笔,就那样几刷、几点、几揉,一副生机盎然的荷塘景色就跃然眼前了。
眼前,湖在,荷在,画早已送人,人也去向遥远的天边。许然不知道,天国是否也有荷塘,是否也有画笔,但即便有,也不如眼前这潭残荷来得亲切感人,这便痛彻心扉。有时,许然甚至都想自己化作这篇残荷,隐在父亲的画中,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与父亲永不分离,就不用感受这天人永别的苦楚了?
“别傻了,父亲一定希望看到绿意满满的许然,而不是这焉耷耷的许然不是?!”
这几天明显瘦了一圈的武艺心疼地望着许然,透过她红肿的眼睛,已然没有以前的清澈,白眼仁上布满血丝,好像在眼睛上织了一个红色的网,防止什么可怕的东西飞进去,又好像一个深不可测的红色防空洞,时不时有雾气飘过,努力掩藏着对父亲的记忆和怀念。武艺把许然拥在怀里,许然的泪就哗哗流了出来。武艺用厚实的双手为许然抹着眼泪。许然哽咽在武艺怀里,怎么都抬不起头来……
(未完待续)
归去来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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