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类薛定谔/著
饭桌上,妈妈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房地产七月份就要搬去市中心了。”我正扒着美味的饭菜,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而后含着一口饭,口齿不清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不是之前说不搬了吗?”“房地产现在发达了,谁知道呢?”明明是无意的一句话,却在我心中惊起了阵阵涟漪,继而是感慨良多,一时无言。
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公众号“小怪兽”上看到的布尔维诺说的一句关于城市变迁的话,颇觉悲凉却有无限哲理。
“城市不会泄露自己的过去,只会把它像手纹一样藏起来,它被写在街巷的角落、窗格的护栏,楼梯的扶手、避雷的天线和旗杆上,每一道印记都是抓挠、锯锉、刻凿、猛击留下的痕迹。”
可是我在想,城市的过去也会像菟丝草一样,可以依附攀沿在人们的记忆之树上,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淡却,但是在走过这条路的时候,看着满目繁华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的城市,竟也会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和莫名的苍凉感,会颤颤巍巍而又轻轻悠悠地想起,似乎这里曾经是青砖黛瓦的街坊间,那时候,幼小的孩童们在嬉戏打闹,左邻右舍的大妈阿姨们在谈笑风生,扯着家长里短,或许,还会有些人间的烟火气罢?
我已经忘却了妈妈报亭旁边的房地产是什么时候搬迁过来的,似乎在遥远的过去,它就已经存在了。这条路上的布局曾持续了那么那么多年,而我母亲的报亭,也栉风淋雨,兜兜转转,大概有十几年的光景了,当年的人,事,物,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新的一批,几年前扫地大爷因心梗突发离世;两年前看着我一路长大的、经常给我买鸡柳吃的老爷爷,随着老伴的离世,也长辞人世了;一年前很多在我妈这买报纸的老爷爷,老奶奶们,时间流转,有的得了老年痴呆,有的腿脚,关节不便,不能经常来买报纸了;还有旁边的油炸臭豆腐、萝卜丝饼的小贩,是一对跟我妈差不多年纪的夫妇俩,男的似乎身体(腰板的问题)越来越差……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这一切的呢,是自己长大了吗,还是时间太快,快得都让我们无法学着去珍惜一切的人事物呢?
如果以我妈的报亭为中心,四周的布局大致是这样的:左边是炸臭豆腐的流动小店,前面的店变了很多很多,就连这个工商银行也是近几年搬过来的,而右边的房地产已经成为我妈的报亭的标配。但岁月从来是残酷的,无声无息却又在不经意间悄然而逝,还偷走了你的一切,记忆、健康、青春、年华、曾骄傲的资本。
有一个公众号曾经做过这样的调查,越长大越能明白的道理是什么,我在后台留言的话是这样的:越长大,越能明白生活从来不是安稳的。所谓的安稳,其实都是爱你的人担当起了超人,为你遮风挡雨,披荆斩棘。而我多么希望,我有一天,也可以撑起半边天,为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在生活的沙场上,奋勇杀敌。
我和他们,互为共生,互为补充。我们既是彼此的盔甲,又是彼此的软肋。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可能是我们逐渐长大了,早已不是稚气未脱,无忧无虑的孩子了吧,时光太残酷——但是人生应该就是这样的吧,有遗憾,有圆满,就像月亮,阴晴圆缺,如果人人都是完美的结局,那岂不都是copy的一致的人生了吗,那也没有那么多的慨叹与无奈,世间也不会多姿多彩吧。在这点上,史铁生先生就看得很明白。
就像他说的那样:“一个失去差别的世界将是一条死水,是一块没有感觉,没有肥力的沙漠。看来差别永远是要有的。”
在史铁生成名之后,他总会到经常去的园子里,会想起那个时常担心他而来找他的母亲,会想起那个为了他而隐瞒自己病情,到最后一口老血吐出来,晕倒昏厥的母亲……生命是伟大的,也是卑微的,有人在逝去,有人在新生,但所幸,我们能在,当无边无际的黑暗降临之时,得以宽慰。或者悲伤,或者沉痛,但且请且行且珍惜,人生不仅只有哭泣,还有欢笑与鲜花。更重要的,正是时间残忍,而人生仅此一次,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热爱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