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酒吧弥漫着魅惑的光,无数男人女人扭动着腰,歌手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像是麻醉剂,一点点渗进薄薄的衣服里。
“白桦,你这辈子爱过谁?”周末转着酒杯,盯着舞池里扭动的男女。
“第一,我这辈子还没过完;第二,我还没有爱过人。周末,你是不是喝多了?”白桦放下果汁,试图去夺周末的酒杯。
周末抱着酒瓶躲闪,眼睛眯起来,像是一只狡猾而好看的小狐狸。
“那你会爱上一个人吗?”
“不知道,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那白桦,你爱我好不好,还没有人爱过我。”
“周末你真醉了,我没有同性癖,况且,你不是一个很帅的女生。”
白桦刚说完,就听到哐当一声,周末的脑袋砸到了酒吧桌子上。
“白桦,沈延钰不爱我……他说他从没爱过我……”周末呓语。
周末,真好,你还可以喝醉,而我连喝醉的权利都没有。白桦无奈地掰开周末握着酒瓶的手。都说不喝酒的姑娘一喝起来就管不住,真是这样。白桦费了好大劲才扶起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周末,白桦比周末还瘦,尖尖的下巴硌着周末的头顶,周末有些烦躁的拿手去推。
“周末,你给我老实点!”白桦以为带着周末这个累赘会走很久才能回到周末的公寓。可就在她拖着周末移动时候,在灯光里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这么多年,沈延钰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看不到脸也好看。
“白桦,谢谢你,给我吧。”沈延钰很及时地出现,接过酒醉的周末向外走。
白桦的脑子在看到沈延钰的那一刻似乎被掏空了,直到手臂空出来,她仍然不知所措,她就站在那儿,保持着搀扶周末的姿势,一个接一个人从她身边走过,撞到她的胳膊。还有绿头发的小混混对她吹口哨:“美女,一个人啊。”
“白桦 ,你他妈的真贱!”白桦在心里甩了自己一巴掌,疯也似地冲出酒吧。
白桦是跑回公寓的,门把手挂住了她的长发,白桦扯下头发就踢了把手一脚,门以巨大声响关上,白桦听到了对门的大骂。
白桦的心乱成一团,像是灰色的棉絮,一点点堵塞了胸口。白桦把帆布鞋踢到墙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白桦没去管纠缠在一起的衣服裤子,甚至还在淌水的厨房水管,白桦光着脚走进浴室,放好水,扯掉外套扑进浴缸。
“妈的,凉水,白桦你是傻掉了吗!”
白桦穿着湿透的白衬衣坐在凉水里,水是刺骨的冷,白桦却看到了蒸腾的雾气。
白桦就在那雾气里想着她,周末和沈延钰。
每一次看到沈延钰白桦都会做傻事,跟周末不一样的傻。
2.
白桦这辈子最不该遇到两个人,一个是她妈,另一个就是周末。
白桦在十八岁生日那天遇到了林清。
林清坐在宝马车里冲白桦招手,“桦宝,我是妈妈,还记得妈妈吗?”
一个迟到十八年的遇见。白桦正在一家蛋糕店前踱步,说是蛋糕店,其实连个正经的牌子也没有,旁边立了块小黑板,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粉笔字,而且三个字只写对了一个字。
“妈的,那么小的蛋糕竟然要十六块钱!抢钱呢吧!!”
白桦看着黑板上的错字大骂。骂完之后,白桦就看到了银色宝马里的林清。春末的天气已经很热了,林清却还围着貂皮坎肩,明晃晃的珍珠耳环直把光反射到白桦脸上。
白桦想都没想拔腿就跑,差点把手里捏的十块钱扔出去。
“桦宝,你别跑啊,我是妈妈。”林清好像从宝马车里走了出来,小跑着追了一段。白桦没敢回头看,她只是听到了高跟鞋的哒哒声,是名贵高跟鞋才能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白桦头也不回地奔跑,就像是小时候偷拿了超市的糖,被保安拿着棍子赶。
“呸,我妈,我白桦不需要妈。”
白桦一口气跑回了家,站在门口一边整理跑垮的校服,一边向门里瞅。白桦的家有条长长的甬道,甬道的两侧分布着水池和厨房,还有一块窄窄的菜地,种着密密的生菜。
甬道上没什么视线的阻碍,从大门口向里望能一直望到卧室的百叶窗,窗子已经旧得不成样子,白桦可以看到白应声坐在床上补袜子,红红绿绿的袜子铺在床上,有的破了一个脚趾,有的露出大半个脚跟。一米八的中年男人捻着线,在袜子上缝出一个又一个的白补丁。
“我的十块钱!白桦你个傻子!
白桦刚整理好的外套又垮了下来,白应声自创的布条拉链随着白桦的动作崩开。
随着林清的出现,一切都变得不好了,就连日落都比平常要快。
3.
白桦沿着回家的路走了好几遍才找到那十块钱。钱被压在路边的碎石底下,石头上是厚厚的灰尘。
白桦把十块钱抽出来,再一次奔跑回家。这时候已经看不到太阳,只有黑色天空留着一缕缕的清白。
“桦宝,怎么回来这么晚?衣服咋坏了,又打架了?”白应声正站在门口张望,白应声不过四十岁,头发却白了几乎一半,现在眉毛拧在一起,皱纹也堆在一起。
“在学校写了会作业,衣服,不知道怎么就坏了。爸,我又不是小孩子,打什么架啊。”白桦挽过白应声的胳膊进门。
“那我晚上给你缝上吧,以后小心点。去吃饭吧,刚热过。”
“爸,虾仁炒蛋!你买这么贵的菜干嘛!”白桦一眼就看到了饭桌上的那一盘虾仁。小时候白应声每年春节都会给白桦做这个菜,后来白桦学费越来越高,就再也没有做过了。
“吵什么呀,今天你十八岁了,跟以前不一样。从今天开始你就长大了,再过一段时间高考完你就会离开家了。”
“爸……上了大学我也还会回来的。”
“好好好,我桦宝最孝顺了,来,吃菜。”
“爸,我今天遇到林清了。”白桦在衣柜里翻到过林清的照片。照片夹在一件月白色旗袍里。白桦敢肯定,那件旗袍是家里最贵重的东西,比那台黑白电视还要贵重。照片里的林清笑靥如花,穿着那件旗袍,在跳一支舞,身段妩媚。
白应声给白桦夹菜的手一停,又迅速恢复动作。
“噢,她来找你了啊。桦宝,别叫林清,那是你妈。”
“爸,我没有妈,我只有你。”
屋里仅有的那盏台灯现在被白应声搬到了饭桌上,昏黄的灯光照射下,白应声的脸抽动了一下,有些惊喜,有些悲伤。看得白桦只想哭,但她不能哭。
4.
那晚白桦睡不着了,躺在一米二的床上小心翼翼地翻身。
白应声的房间与白桦的只隔了一层木板,白桦不想吵醒他。
白桦盯着从窗户渗进来的月光,月光洒在桌上的塑料球上。那是白桦的手工作业,要求做一个自己眼中的世界,白桦做了一堆塑料球,密密麻麻的粘在一起,就像白桦的世界,她分不清东南西北,整个世界都是廉价的塑料球。
白桦就盯着那些塑料球,在月光的照射下,竟一点点变成林清耳朵上的珍珠。如果不是明天要交手工作业,白桦会毫不犹豫地把那些塑料球踩碎。
白桦听到了白应声房间传来的声音,一下一下大力地抚摸,只有足够厚的老茧才能发出的声音。
这么多年了,白桦还是不知道林清为什么会离开,白应声也从不提起她。只是,每次白桦翻出林清的照片时,她都会发现,照片又褪了一层色,不是时间带来的老旧,倒像是经久的摩挲。
日子还是得一天一天地过。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白桦没再提起林清,白应声也没再提起林清。仿佛那天的遇见就是一场梦,梦醒了,白桦的世界,还是没有妈妈。
点个喜欢好不好?
好!
请按右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