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故人和我聊起家乡时说过一句话:面对面还是想你。当时年纪还小,并没有特别懂。但是今天我懂了。
今年的春节,会是每个人难忘的一个春节。哭与笑,感动与愤怒交织,夹杂着各种生活的失序,都让人难以忘怀。
多年出门在外,我的每个假期都是回老家回血。标配的方式就是陪爸妈去一趟菜地,一定至少去陪外公外婆一天,和亲友要会面,之后就去小时候呆过的田野,村里再逛一回。我常常觉得自己可能是家乡的一棵植物,所以时不时要回来吸取精华再归位人类。人都需要自我抚慰,我的抚慰方式就是这样的。
谁曾想一个遥远的病毒会变得离自己的生活近距离而具体存在。我焦灼于小镇人们无畏无知,依然不做任何防护堂而皇之在户外,也担心忧虑家里父母小孩,总是像个唐僧念叨,更有过出于愤怒半夜打电话报警要求要提高防护意识教育。很长一段时间盯着手机关注疫情,看得多了解的多,慢慢除了关切,焦虑也开始舒缓。这可能是我的一种鸵鸟心态确实极其好用的一种调整情绪的方法:既然改变不了,不如接受并淡然。
因为听从号召人不离家,今年和外公外婆的聚会至今未成行,妹妹们很想回家也被我劝阻了。此刻开始灿烂的桃李春风也被阻隔在窗外。可是我真的很想念他们啊。只有他们才能让我确认我回到了家,才能让我轻松平静的回血。
今日太阳灿烂。连日窗外阴雨,手机里愁云,太阳一点点渗入阳台植物时,我都能感受到妈妈种在阳台的葱蒜有了雀跃的舞动。于是也一点点投射到我的心里:没有什么比凝视阳光下的植物更治愈了。我又一次信了这句话。
下午时分,窗外的太阳依旧灿烂,冬日暖阳,温暖而慵懒,我没忍住,洗了头敷了面膜换好衣服就上了天台。站在天台看我的家乡,想象着那一个角落是哪儿,曾经有过怎么样的好友,经历过怎么样的故事,感觉我看到的是景,确实把自己在这个小镇的痕迹又一一寻觅,青春年少飞扬的日子,在一个紧张而又温暖的冬日里被回忆起。这也是为什么焦灼吧,哪里没有自己关心的人,可是又哪里安全。祈祷远方啊如愿啊。
好友看见我在天台,喊我去种植基地——我们曾经的田野逛。我迟疑下还是想去。太阳太好了。
两人戴好口罩,一路细细聊,有一句没一句,看见喜欢的景和物都需要停一停。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我们都忘了现在还在疫情紧张的时候,都忘了上午还在讨论的对经济影响的担忧。
直到看到熟悉的植物们以及一片广阔的田野,我就觉得自己的心慢慢回落了。感觉之前我的心一直是悬着的,心脏的位置是空的。而在一看到熟悉的花,熟悉的田野里作物,熟悉的在田地里摘菜的人们,熟悉的奔跑在田野放风筝的小孩,不远处还有偶尔响起的一阵短促的鞭炮,和小孩子嬉戏的声响……太熟悉,以至于一入目我就和好友说:我感觉我现在才回家了,而看到这田野一切,我回到了我的童年,我就不担忧不焦灼了。我的心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
也就明白了朋友那句,对待家乡是面对面还是想念。有时候你身在必中,你会更想念它,想它带来的宁静和力量。
我从来不感叹物是人非,因为我知道人和物迟早都会改变的。时间本是个原子弹,一切都会随之而改。我早已成为追逐大城市故事的一员,我本人就是最物是人非那个。而我却每年依然非常期待回来,回来去一趟爸妈的菜地,回来陪着我的外公外婆唠嗑,回来去看看我的田野以及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因为这会让我永远记得年少飞扬的梦想,会让我每次都着陆,会记得最初出发的目的,并最终去向何方。
而这种记得,会让我在外不管遇见怎么样的困难和打怪时,都能能量满格,坚信能下一次升级。我一直是比较幸运,在各种生活难题前,保留了这样一种原始的能量交换方式,能被抚慰与赐予力量。
有句话说:有时候想想背井离乡其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以为是带着理想出发,却一直都在出发中,永不抵达。
我第一次看时特别的震撼,因为它把我们出发与向往的路一下子说得太真实。可是如今我知道,即便永不抵达,我还是会出发,即便我再也回不去,我还是有可以抚慰自己的方式和能量。
而面对当下,我突然就想到了这一句话:太阳虽远,但太阳一直在。即便现在情况依然扑朔迷离,但是太阳终究会出来,并一直在,病菌会离去,我们也会如太阳一般重新温暖和骄烈。我相信人世间也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