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乍,天边还有残月的淡影,墨曦羽匆匆起身,急急忙忙的穿好衣服,直奔梵洛的房间跑去。
墨曦羽有些憔悴,双眼深陷,眼睛周围有一圈浅青。
昨夜,墨袭风知她并未睡着,便来到她房间,告诉她梵洛的毒已解,让她安心。她躺在榻上背对着墨袭风,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如晶莹剔透的水晶一般。
墨袭风说完便走了,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心中一直忐忑的,想要努力捱到天亮,去看看梵洛。
墨曦羽坐在梵洛的榻边安静的发着呆。梵洛仍闭着双眼,呼吸深沉平稳,墨曦羽有些安心,不知道哥哥哪里寻来的妙药,救了梵洛的性命,看来只要梵洛能醒来,就没有大碍了。
梵洛平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不期然的抖了一下,眼珠在眼皮下有轻微的转动,如同在梦靥中挣扎一般想醒却醒不过来。墨曦羽抓着梵洛的手,紧张的小声喊着:“梵洛。梵洛。梵洛。”
似乎听到了墨曦羽的呼唤,梵洛的眼睛微微睁开一点,光线朦胧的打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睛不适应的轻抖了一下才缓缓的睁开。
墨曦羽看着梵洛的眼睛慢慢睁开有些失神,当梵洛努力想要撑坐起来的时候她也并没有阻止,仍是呆呆的望着他沉默。
梵洛伸手在她面前虚弱的晃了两下,努力扯动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她才如梦初醒,一把抓住梵洛的手,只是看着他,眼中有惊喜。
梵洛茫然的向她点了点头,仿佛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很久。
墨曦羽双手攀住梵洛的肩膀,头靠在梵洛的左肩上,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般,疲惫的长呼一口气,呓语似的说:“你醒了。真好。真好。”
梵洛抬起右手轻轻拍在墨曦羽的背上,像是安慰一般温柔的轻拍,他的脸上是温柔而沉醉的笑容,如江南冬日里的阳光,照得人的心都融化。
过了一会儿,墨曦羽才想梵洛刚醒身体还很虚弱,她抬起头,眼中布满了雾气,有些哽咽地说:“你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帮你弄。”说完就要起身。梵洛却拉住了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墨曦羽看着梵洛,有些困惑,梵洛定定的直视着她,眼神平静,无波无澜。墨曦羽拗不过,又重新坐回榻边,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
梵洛忽然指着墨曦羽腰间佩着的玉珏看向墨曦羽,眼中有疑问,墨曦羽甜甜一笑说:“这个啊,是我表姐临出嫁前送给我的,据说有一对,我这只叫难相守,还有一只叫做莫长离,是阴阳佩。”
她看着手中的玉珏,顿了顿,续道:“相传百年前,戚国公主白苏与一诸侯国质子相恋,那质子的父族却勾结外族企图谋反。于是质子被杀,全族尽灭。后来戚国国破,公主被迫下嫁战胜国的国主,她接连面对爱人离世,家国尽丧的悲痛,便在和亲当夜自焚于戚国王宫中。这玉珏相传就是公主与爱人的定情之物,却在大火中染尽公主鲜血,化为血红色。传说,如果相爱的两个人将两只玉珏和在一起,滴上他们的心头之血,虔诚许愿,就可以永不分离。”
梵洛神情微怔,过了半晌才又指指玉珏上的缺口,墨曦羽有些意外的看着梵洛,嘴边有一一丝淡淡的笑容,仿佛陷入回忆中一般说:“这个缺口,是我四岁那年在大漠中遇到了一个男孩子,他弄坏的。”
墨曦羽手中摩挲着玉珏,脸上散发着柔和的光,沉默了半响,仿佛自言自语的低声说:“不过后来再也没见过他了,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走出那片沙漠,有没有去治病。”
梵洛看着墨曦羽,眼中有炙热而浓烈的光。他轻轻挪动双唇,想要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口,想要伸手抓住墨曦羽的手,墨曦羽却听到门外的动静,站了起来。
墨袭风推开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拿着药箱的白发老者。墨袭风看看墨曦羽,又看看梵洛,点了点头,对墨曦羽说:“梵洛醒了,你也该安心了吧。”
墨曦羽对着哥哥感激的笑笑,没有说话,墨袭风又说:“你这么久滴水未进了,去吃点东西吧。我请了大夫来看看梵洛,你一个姑娘家在这里也不方便。”然后对身后的灵格儿和党哥吩咐道:“你们两个带二小姐下去。”
灵格儿和党哥应诺,灵格儿上前来拉墨曦羽的胳膊,墨曦羽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是没有说出口,只能跟着灵格儿和党哥一起出了屋子。
大夫为梵洛把脉,几经推敲后终于抚着胡子点点头,告诉墨袭风,梵洛中的毒已无大碍,只是有些气血不畅,开几副药调理一下就没事了。墨袭风吩咐下人随大夫下去拿药,大夫行了一礼,便走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梵洛和墨袭风二人。
墨袭风沉吟了片刻,示意梵洛看他,他有话要说。
梵洛看向墨袭风,表情温驯,一脸无害的样子,他眨眨眼睛,像是在对墨袭风说:有话请直说。
墨袭风坐在离梵洛不远的矮凳上,眼睛直视梵洛的眼睛,一字一顿说:“你会武功。”不是疑问的语气,墨袭风一瞬不瞬的盯着梵洛,想看他如何反应。
梵洛神色如常,微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墨袭风有些惊讶于他的直率,竟并不为自己辩驳,一时不知如何说下去,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思忖一瞬,有些阴沉的说:“你虽救了曦羽,但这并不代表我对你解除戒心,我依然怀疑你的来历和目的,只是今后,看在你舍命救她的份上,我暂且不究,留你在府中,但如若有朝一日你威胁到她,威胁到墨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墨袭风不等梵洛的反应,起身快步向门边走去,走到门口处却又停下来,双手负在身后,他并没有回头,而是小声的近乎自语般的呢喃:“但若你是真心对曦羽,知恩图报,便在墨家发生变故的那一天,望你能替我保护曦羽,护她周全。”
他的声音中透着极度的疲惫与倦怠,背影在光线中显得单薄而落寞。他推开门,门外的阳光很刺眼,让他有一瞬间的失明,他摇摇头,缓慢的走了出去。
梵洛当然不知道墨袭风对他说了些什么,却也不甚在意。他摊开紧握成拳的左手,手心中躺着一小角血色的碎玉片,他低着头,如同对恋人一般手指温柔的摩擦着那一片碎玉,脸色柔和,呈现着少年的清澈与温柔。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从窗外渗进屋里的阳光,微笑着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
原来,你从来不曾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