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一个38岁的姑娘,面容姣好,靠做一家小型公司的兼职文员生活。
有一天晚上十一点,她打来电话问我:“为什么我遇不到意中人?”
以我对她的了解,我知道答案,但我还是得接住她的话茬。
我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她说:“懂我的。”
我在电话这头笑笑,对她说:“这个标准听起来有点模糊,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更细致的标准,比如说外貌、身高、职业、年龄.....”
她在电话那头有点生气地回应我:“我又不是商品,干嘛把自己和别人都当商品,摆出这么多条件?!”
为了不激怒她,我只好说:“好吧,那么我们就回归你说的懂你、了解你,你觉得一个男人怎样才算是懂得你呢?起码,你得举几个例子吧。”
她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道:“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我什么话也不用说,他就知道我想听什么。”
“还有吗?”我追问。追问有时候并不是一种不礼貌,而是为了让对方想得更加细致、更加周全。
因为许多关键信息,只有通过追问,才能让海面之下的冰山一点点浮上来。
“不骂人、不打人、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
“总之,就是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呗?”我说。
“是的,这很重要...”她在电话那头表示同意。省略号省略的一大堆话,是她关于自己为什么期望自己未来的男友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的阐释。
“还有吗?”
“只鼓励我、不批评我、情商高、长得能让我愿意心甘情愿地吻他。能让我感受到一种特别的、没有缺憾的爱。——就这些,没有了。”
其实我很想追溯她的感情经历,但是我又觉得这样做容易让她陷入更深的幻想——因为对她来说,其实可能别的男生跟她说一句稍微温柔一点的话,她都会脑补一段恋爱的剧情。我不想让她一直在幻想中生活。当然了,打破幻想是要冒极大的风险的,因为那种巨大的失去感,和不得不经历的面对现实的恐惧,很可能让她迁怒于你。
而如果我直接了当地问她,你觉得你理想中的白马王子存在吗?或者用更锐利的“刀子”割她的“心脏”——你觉得你目前的条件,配得上这样的人吗?我又害怕她觉得我在从人格上否定她整个人。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看她实在孤立无援,我都想放弃“拯救”她。因为“拯救”她实在太艰难了。
我决定采取迂回战术。
“你看过《武林外传》吧?有一个问题,其实我也想不明白,像祝无双那样优秀的姑娘,为什么也找不到意中人呢?”我问她。
她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因为无论遇到谁,无论谁喜欢她,她都能找出对方的缺点,哪怕对方的缺点像一根头发丝一样细微,她也无法容忍。......她要找的人,根本不存在。”
“是的,她在期待一个完美的、没有缺点的人。你说得很好,这样的人,在亲密关系中并不存在。”
“不存在?那我该怎么办?难道永远无限期地等下去?”
此刻,我有两种回应她的方式,但我不知道哪一种更好,我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
我决定单刀直入,如果她感到被冒犯,我就尽量再委婉一点。同时我暗暗提醒自己:不能被她带着节奏走。
我说:“有一个办法,或许也是唯一的办法,去接受任何一个主动向你示好的男人,先谈恋爱再说,只要不是人品问题,其他都好商量。”我顿了顿,接着说:“要是有一天实在忍受不了这个男人了,或者有更好的男人追求你,再分手呗。”提到关于分手的这句话,我故意用轻松幽默的语气说出来。
她的担心又来了:“那我岂不是在欺骗人家的感情?”
我说:“你就那么自信你一定是甩掉人家的那个人啊?万一别人先把你甩掉,到时候你可别哭着打电话找我喲!”其实我已经失去了耐心,但是还是想最后帮她一把。所以这句话,我仍然是故作幽默地说出来的。
而且,我了解她,她以为的世界,是一个乌托邦,她还像一个循规蹈矩的小学生那样生活着。她以为的生活,应该很纯洁、很干净,她以为每个人都不应该掺任何杂质。
对此,我只能一点点劝说,也只能让她在现实中一点点摔跟头或者是让现实推着她走,让她一点点慢慢领悟。
满足了她倾诉的需要,我也想满足满足自己的倾诉欲。何况,我觉得告诉她我和水溶的事情,或许,会对她理解正常的亲密关系有所帮助。
为了不让她挂电话,我使了点小坏,我故意勾起她的好奇心,我对她说:“你说的那种完全懂你的男人,我倒是遇到过。”
“快说说,快说说!”我印象里从不八卦的她,竟突然来了兴致。
我说:“我遇到水溶的时候,还很年轻,那时候我们都是学生。我告诉他我的原生家庭对我的伤害,他对我说,他会给我无条件的爱,他还会弥补我的原生家庭给我带来的所有伤害。我每次打电话给他,他略有停顿的时候,都知道我会觉得不安全,会立即先给我一个解释,告诉我他在电话那头一直认真听着,只是我问他的这个问题,他需要思考两到三分钟。”
“他像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一样,回答着我所有的问题,在我需要的时候,他给到我所有的指导。而在我不需要的时候,他绝不多说一句话。”
“这给了我十分美好的感受。让我感到他既关心我又不会像我的父亲那样过度控制我。”
“我们尽管很少有见面的机会,但一旦见面,都是暖意在流淌,他给了我充分的允许,他允许我挑礼物挑20分钟,他允许我不吃不爱吃的饭菜,他允许我给乞丐1元硬币,他允许我在昂贵的景区内的餐厅和他一起用餐——我至今都觉得那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景点内的饭菜确实又贵又难吃还吃不饱。但他对我没有一句责怪,在景区用完餐后,他给我买了一杯18元的橙汁。我不好意思接受,但他用一种巧妙的方式让我喝得心安理得。”
“我们之间只有情话,没有矛盾。一言以蔽之,他感动了我。”
“傻瓜,这么好的人,你为什么不抓住?”她在电话那头,似乎比我还激动、还急迫。
其实,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想了很久,我也思考过很多年。我只想告诉她一点,当一段关系要结束的时候,硬抓是抓不住的。当然,至于日后还能否高明地挽回,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一般来说,以普通人的条件、智力和情商,想挽回必然会经历一段比攀登悬崖还艰难的旅程,而且很可能,就算能挽回,挽回之后的你们,感情状态也恢复不到最初了。
只是,现在还不是和她讨论关于挽回的话题的时机,而且我也有些困了,我希望尽快结束谈话,并且,我真诚地希望她能听取我最初的建议:先找一个对她略有好感的男人谈恋爱,至于恋爱的过程会发生什么,我们一起去解决它。
于是,我简单地告诉她,水溶很好,但是他真正带给我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感动。但是感动到底是不是爱情的同义词呢?这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每个人都可以形成自己的答案。而且,如果我们把这段恋爱经历用放大镜或者显微镜去看,会发现,水溶为了让我有总是被感动的感受,也常常用“欺骗”、“隐瞒”、“忽略”、“隐忍”的方式对待我。
换句话说,水溶并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他只是没有在我面前展现他不愿意让我知道,或者他也觉得会损害关系的那一面。
所以当这段关系结束十年之后,我也会问自己,如果当初这段感情一帆风顺,我和水溶进入了真正的、实质性的婚姻状态,我们那种所谓的甜蜜、所谓的没有一丝矛盾,还能持续吗?我相信,任何一个理性的人,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都会是否定的。当然了,人可以被允许在一定程度上活在幻想之中,只要这种幻想不变成阻挡在现实中前进的高墙。
她似乎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她对我说:“嗯,我大致明白了一丢丢,水溶也是个有缺点的人。所以,我们并不要在亲密关系上孤注一掷,而是要学会怎样经营关系。遇到什么样的人,就要学会用什么样不同的方式去经营。”
我很佩服她的悟性,也觉得陪她聊到晚上凌晨两点很值得。当然了,以我对她的了解,我知道她的毛病还会反复,可是,谁的进步不是螺旋式上升的呢?
我对她说:“你能领悟到这一点,我尤其开心。我也相信你能有好的感情状态。”
我说:“最后,我想和你分享一位心理学家的观点,愿我们一起共勉。”
我打开床头灯,用略微缓慢的语速为她读了我用红笔圈出来的一段书摘:
“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不是每时每刻都爱着他,同样地,你不会时时刻刻以同一种方式爱着他——这是不可能得事。假装如此更是一种谎言。然而这也正是我们绝大部分人需要的。我们对起伏不定的生活、爱情和关系非常没有信心。我们享受潮起却抗拒可怕的潮落。我们对一去不回头充满恐惧。我们执着于永恒、持久和一成不变。出现在生活、爱情中的唯一可能的一成不变存在于成长的过程中,存在于流动性之中,存在于自由之中,存在于‘舞者是自由的’这种意识当中:他们经过时留下的只有感动,而他们的舞伴则以同样的模式舞动着。唯一真正的安全并不意味着拥有或占有,也并非存在于渴求、期望或渴望之中。一段关系中的安全既不存在于过往,也不存在于被深深寄望的未来,而是存在于现在——活在现实的关系并接受它的本貌。‘间歇’是我们的情绪和人与人之间的生活所特有的。精神伴侣直接的连续状态,并非我们的本性。人们不仅要学会随着波浪起舞,还要学会接受亲密的退潮。——安妮.林德伯格”
挂断电话后,我起身看了看月亮,在月亮下祝福她,也祝福我自己,然后,在轻微的白噪音中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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