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活的路上,谁都愿意做一个有手艺的人。有了手艺,一技在身,走遍天下都不挨饿。那时候,木匠瓦匠都吃香。
童年的时候,时间过得慢。那时候很多事情都很慢。做事情慢吞吞的,都不着急的样子。
我家需要一个八仙桌,就在村子里找到一个木匠来打八仙桌。每天,木匠都从自己家里走着来到我们家。一路上,十几里的路,走得他额头上微微冒着细汗。鬓角带着隐隐约约的溪流。那件粗布衣服隐隐地透出几个汗水的印记。到我家的时候,差不多是早上九点钟了。于是他开始干活儿。把一截木头用一张大锯锯成两半。吱吱呀呀,大锯在两片木头中间,被挤得直叫唤。簌簌地掉了一地的木头沫子。白白的,散发着木头的清香,我经常抓起来,攥在手里,然后在太阳下晒干。等木头锯好了,也快半天晌午了。收拾一下工具,木匠就开始吃中午饭。木匠要喝点儿小酒,炒三四个菜。小酒盅一捏,木匠喝得无比惬意。然后午睡一会儿。等到下午开始干活。
仿佛一天的时间就是漏勺里的水,不一会儿就漏光了。木匠眼见得天黑下来之前,就背上小包走出了我家。就这样,一张八仙桌,足足干了二十多天。好吃好喝好招待。木匠真是一个好职业。我也动了要学习做一个木匠的念头。
没有事情的时候,我就蹲在木匠干活的地方,看着他是怎么干活儿的。
在阳光下,木匠拿起刨子开始把木板刨得平整光洁。一个个树的年轮就在木板上边,变成了一圈圈的涟漪。水波一样的吧,我好像看见了时间的脚步。木头刨下来的薄薄的卷儿,拿在手里,抻直铺平,一松手,“秃噜”又卷起来。一堆刨花好像从大海里收来的浪花。踩上去,软乎乎的。躺在里边,一股木头的香味儿。
木匠在一方方的木头愣子上边,打眼,凿除多余的木头屑。我看得入神。
除了把桌面弄好之外,还需要把四条桌子腿儿做好。还要制作几个抽屉。这些活儿,在木匠的心中安排的妥妥的。日子就在时间的脚步里边,挪移着。
最后一天,木匠把所有的活儿都干完了,父亲把工钱交给他。木匠就哼着小曲离开了。
看着木匠远去的身影,我的木匠梦想却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了。父亲还是让我去读书。让我去得到一个铁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