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谁都无法想象,一个母亲为了孩子到底能坚强到什么地步。
大概七八岁的时候,母亲得过一场重病,投医问药无数却丝毫不见好转、反而日渐虚弱。那时候,我们还住在老房子里,妈妈的脸色变得跟那斑驳的土墙一样蜡黄。
正是盛夏,连空气里都是火的味道,我穿着裙子,妈妈却披着大棉衣,头上裹着厚厚的毛巾,她说,她冷。
爸爸在外务工、只有晚上才会回来,妈妈就坐在大门口发呆,一坐就是半天。我走过去拉她,一直沉默的她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愣愣地说:“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啊?”
依照农村的风俗,一个男人是不可能一个人过的。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也并不知道“死”这个字有多恐怖。谁都不知道,当年重病的妈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跟病魔搏斗,心底对我的牵念和担忧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说出这句话。
那之后,妈妈奇迹般地好了起来,但因为这场大病,记忆力却远不如前了。
从小到大,妈妈说过的话成千上万,大多都忘了,唯独这句话,深深地刻在脑海深处,抹都抹不掉。
过年的时候提起来那场病,妈妈笑了,眼角的鱼尾纹都透着自豪的光:“我肯定不能把你交给一个后妈啊!”
我想,如果我前世没有拯救银河系,今生恐怕也不能得这么好的妈妈呵护相伴。
村里人都说,我的命是我妈背出来的。
小时候的我,瘦得像干柴棍,大病小病从不间断,典型的药罐子。
最严重的一次,眼睛分泌物糊住了整个眼睛,即便是洗干净了,马上又会长出来。
那时候的山里没有公路没有车,到县城唯一的路就是那条坑坑洼洼的山路。
因为交不起住院费,我妈不到90斤的人背着几十斤的我早上不到5点就出发,拿着并不明亮的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崎岖的山道上,走3个小时才能到医院。早饭午饭都顾不上吃,等打完了针又要原路将我背回家。
老家是农村的人应该都见过那种山中老路,杂草丛生不说,一旦下雨,整条路就是一个又一个泥水坑,回到家,两条裤腿就像刚从泥水中提出来一样,还嘀嗒嘀嗒掉着腥臭、浑浊的水。
这样背了一个多月,借钱无数,妈妈的脚底、肩膀、背上全都是水泡,亮晶晶的。然而还是没用,医生都说没救了。我妈不信,她哭,无论多远,只要听说哪里有好的医生郎中就背着我去,各种土方、偏方试了个遍。结局很喜剧,一个土郎中开了一块钱的药彻底治好了。
哪怕那时我妈有一丁点儿放弃的念头,也就不会再有今天的我了。
我妈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一个雷电交加的晚上,全村停电,我在黑暗中左手摔骨折了。没办法,我妈又开始每天背着我来回医院。
山路崎岖,稍微颠一下骨头就钻心地疼,我妈只能在背篓里塞一床被子,垫着那矫情的手肘,每走一步都要探了又探、生怕颠着了。这样小心翼翼地走,自然就慢了,早上踏着夜色出门,晚上又踩着夜色进门,一天到晚就只吃得上一顿饭。
光阴荏苒,转眼我就高中毕业了。早已决定进外贸行业的我毅然决然报了远在广州的广外。录取通知书寄到家的那天,我妈一句话都没说。
后来,我拦下了所有相送的人,独自踏上了重庆到广州的火车。火车启动的瞬间,妈妈扒着进站口的铁门使劲抹着眼泪。
那天下午,我眼睁睁看着妈妈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消失在视野中,第一次觉得,我正在离我的父母越来越远。
大学四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本以为毕业后会好很多,谁知毕业后留在了广州,初时因为没钱,后来因为忙,回家的日子反而更加少了,一年365天,在家的时间却连7天都不到。
年岁渐长,我妈也开始操心我的婚事。去年回家,趁着热闹,我妈说给我介绍了个对象,家庭、父母都是知根知底的,重点是,离我家也不算远。
我本身并不着急结婚,总盼望着,有一天,我心甘情愿结婚是因为遇到对的人,而不是为了走完结婚这个流程。见我不说话,气氛瞬间冷了下来,过了许久,妈妈小声说:“你嫁那么远,就不想妈妈吗?”
整间屋子没有一个人说话,妈妈这句话于寂静中发声,声音不大,听起来却格外响亮,如利刃般直插心底。
现实中的我们疲于奔命,远在老家的母亲却是望穿秋水。无论在哪儿,走多远,都记得回头看看目送我们渐行渐远的母亲吧,拥抱下年迈的老母亲,也是抱抱已然剩下没多少年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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