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天祚帝耶律延禧和女真完颜部的战争究竟怎样发生的?
文 和运超
就辽代末年耶律延禧继位后一段时间来看,辽东关外的女真部落早已经形成完颜部的首领地位,阿骨打的家族已经稳居龙头。如果对辽金恩怨不曾在意其背景脉络,可能很多人难以相信,原本完颜家族其实大多要算忠心契丹的,所以他们一家才会在女真部族中快速上升,还能够长期坐稳首领地位,正是凭借契丹的扶持优势,他们的实力也越来越大,具有或团结或征服其他各部落的前提条件。
这从之前说道宗时期完颜部女真对契丹时常朝贡也能看出来,只是谁也想象不到,到延禧继位后也就十年左右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完颜家族摇身一变会将契丹辽人视为死敌。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天祚延禧相比道宗洪基对女真部族的骚扰欺凌太过。延禧比祖父更酷爱巡游狩猎,对边地各部的耀武扬威越发突出,这种威吓和蛮横,往往物极必反,实际就意味着大辽自身已经十分虚弱。
对于女真这样十分落后的山林渔猎部族,哪怕从内心而言是很忠诚于契丹,就从正常的礼尚往来角度接待契丹君臣也会形成很大的负担,何况天祚对女真部落的索取日益变本加厉。
契丹有一种传统习俗名为打头鹅和头鱼,头鹅指新年过后刚开春在边地森林狩猎时,放出海东青捕捉到的第一只天鹅;而头鱼是在湖泊河流凿冰打到的第一只鱼,他们会举行一种庆祝活动,寓意新年的丰收,直到今天北方的一些部族都还有类似习俗。
每当天祚延禧带着众多文武大臣浩浩荡荡前往辽东时,要求女真部落的接待供奉十分苛刻。哪怕天子没有亲到辽东,每次派出所谓银牌天使也代表大辽天子,对女真百姓会提出各种过分要求。关于银牌天使的称呼,其实从唐代就有流传,私下也叫银牌郎君,由门下省发放银牌,代表朝廷出使地方进行活动。
而辽代的银牌天使并非就一定是佩戴银牌,至少不是字面意义的银牌。真属于天子身边的亲贵出使,要能代表天子发号施令的话一般是佩戴金牌,刻着契丹文字,只不过他们只在紧急时刻派遣,这种使者可以前往南北大王那里抽调兵马,地位非常尊贵,确实代表天子。
其次是以金镀银的符牌,也刻契丹文字,这就是所谓银牌天使。这种银牌有七十二枚,由南院内司收藏,使者佩戴后前往五京各道索取物资和贡物,所以由这类使者前往女真部落索要东西。这种使者也不仅辽代专有,其实宋、夏、金一样存在。
且不说道宗年间的女真总体已比较繁盛,生女真各大部落已都归于完颜部掌握,至少完颜家族已发展成为“盟主”,大家对辽人的各种索求已经很有一些不满。伴随天祚继位满十年左右,对生女真加重索取和欺负,男女老幼积累了很深的怨愤,到天庆二年(1112)终于出现一道分水岭。
生女真部落在乾统九年(1109)时遇到一次比较严重的灾荒,延续到天庆二年。在灾荒的两年时间内,辽人对女真的索取供奉还依然如故。这一年春,天祚的捺钵转移至春州(约内蒙古兴安盟突泉县西北部的宝石镇一带),然后在混同江举行头鱼宴。
当时完颜部首领乌雅束已在位近十年,年过五十,携同二弟阿骨打、四弟吴乞买、五弟斜也等(这一排行是指同母兄弟,家族内还有一些异母兄弟如斡赛、闍母等也勇猛善战,而老三斡带在乌雅束当首领的第五年征服北边含国部后染疾病故)一起觐见天子。
天祚延禧和往常一样在当地大吃大喝,然后趁着酒意命令酋长们依次起舞助兴。完颜阿骨打已经四十多岁(以史书记,阿骨打比乌雅束小七岁),早对辽人这些年不断欺凌产生反抗之意,当场拒绝,脸色显得非常愤怒。
在宴会上可能观者众多,或考虑天子威仪。耶律延禧并没有对阿骨打拒绝起舞立即有什么举动,过后与心腹萧奉先聊起越想越觉不舒服。延禧此时三十多岁(以史书所记,延禧比阿骨打也小差不多七岁),刚愎自用已经习惯,早对诛戮之事不以为意,就打算对阿骨打的违抗举动下手惩处。萧奉先则劝慰说:“粗人不知礼义,无大过而杀之,恐伤向化之心。假有异志,又何能为?”
萧奉先对契丹上下欺凌女真部落也认为属于常态化,首领中有人对契丹仇视肯定难以避免,就算找理由除掉阿骨打一个人,其实对其余女真族人而言,除了加深一些愤懑,好似也没什么太大意义。所以历来有言,正是萧奉先当时这一愚蠢的说辞,造成后来阿骨打带领女真族人崛起,以十年之功迅速打败辽人,成为毁灭大辽的祸首,显然足以证明他的罪孽。客观看来事实如此,但多少有点倒果为因的嫌疑。
当时谁能开天眼预判就一定是完颜阿骨打此人成为大辽的“灾星”呢?这些辽人高层对女真部落从来不以为意,也没有谁会真正深入其中了解女真首领的各项情报。虽然辽人的天子贵人几乎每年都前往辽东地区,但天祚等人所为早已稀里糊涂,对阿骨打等人对生女真各部的征服,对高丽方面的拓展,都没有当真太过上心,尤其对女真诸酋的评估基本缺乏深入地认知。
这样归纳来看,萧奉先错失对阿骨打的判断,虽然是非常严重的失职,但就事论事来说,萧奉先所表达的意思并无大错。即便当真除掉完颜阿骨打,同样会造成完颜部其他兄弟子侄继续形成反抗,女真强势介入辽末历史的走向绝不会有多大的改变。女真大金创立之初堪称豪雄辈出,完颜阿骨打固然是无比杰出的首领,但其他兄弟子侄也不见得就天差地别。
随后一年多,乌雅束就身故,阿骨打以“兄终弟及”继承首领之位,女真很快就正式举兵反抗。即便当真阿骨打在头鱼宴遇害,同样会遵从传统由吴乞买取而代之。如后来的发展可知,吴乞买也有相当的才干和威望,只不过在重大决策方面,他颇善于尊重接纳其他宗室将帅意见,也就是注意团结,所以女真的历史走向不会有太大变化。再包括斜也、粘罕、斡离不、兀朮几个后来在金初历史留下重要印记的人物都足以继续承接使命,无非就是成功之路会更加曲折一些。
乌雅束在位之时,女真众头领并不是不愿反抗契丹,只是乌雅束等刚征服生女真各部,包括进入高丽境内拓展势力,担心尚存在一些潜在危机,总体的实力还不够。为了继续安抚契丹贵人,既然天祚没有对阿骨打下狠手,所以随后陪天祚呼鹿、刺虎、搏熊,完颜部众首领还是卖力表现各种狩猎技术,对大辽君臣各种讨好,天祚也就没有把头鱼宴的不愉快放在心上。
其实换一个角度看,阿骨打之所以压制不住对辽人的愤怒,在宴会上敢于表露出来,他自然也有一些准备,在他手下已经组建了一支极有战斗力的精骑,只不过数量还不算庞大。参加完“头鱼宴”后,阿骨打为扩大势力,开始向熟女真部落的赵三大王和阿鹘产大王发起进攻(熟女真是归化契丹更早的部落,大多安置在接近契丹的辽东州府)。
赵三与阿鹘产前往咸州详稳司(今辽宁开原县一带)申诉,详稳司将诉状上递至北枢密院。萧奉先陪天祚仍在各地游猎,认为只是寻常的部落纠纷,便发回咸州自行问责处理。
天庆三年(1113)三月,完颜阿骨打以应诉为名,率五百精骑强行突破城防闯入咸州城,官吏百姓都感到十分讶异。阿骨打径自前往详稳司与赵三、阿鹘产等对质。经过一番争吵,阿骨打依然傲气凌人,不肯服软。咸州详稳司打算派专人来审理此案,而阿骨打却在夜间带五百骑私下离去。随后派人向北枢密院递交诉状,称咸州详稳司要害他,所以不敢前往继续对质。
萧奉先此时加封为守司徒兼兰陵郡王,面对阿骨打与熟女真部落的纠纷完全没有妥善对策,只希望此事能不了了之。这一年冬十月,完颜部首领乌雅束病故,阿骨打继承兄长之位,带领女真彻底拉开反抗辽人的大业。他借口追讨一个十多年前逃去辽方的纥石烈部首领阿疏,顺便了解虚实,在边界大量修筑寨堡备战。
这时,大辽知黄龙府事、东北路统军使、静江军节度使萧兀纳(他在延禧幼年时警惕乙辛,保护有功,且为人耿直,继位后却并没有得到延禧的感激重用,反而多次贬去地方。)是天庆元年出任辽东,也数次上书提醒天祚注意女真情形,但除了向延禧唠叨外,他对女真的崛起也无可奈何。
大辽当然并不是没有像萧兀纳这样时刻流露忠心的大臣,可他能够做的就是派遣节度使捏哥去查询责问,把探查的情报告知天子和枢密院等候旨令。他不可能鲁莽行事,更不能擅自开启征讨女真的战事。
假如当时在位的枢密使是一个能干之人,与萧兀纳可以协调配合,在女真没有做大之前合力分化或瓦解,并非没有机会。偏偏萧奉先等辈毫无章法,而萧兀纳虽然忠直,军事才能却显不够,或者说辽军总体已疏于整训,只能眼睁睁看着女真把辽东局势酝酿成一场风暴。
萧奉先又派遣枢密院的侍御耶律阿息保继续前往辽东责问,阿骨打等表示只要他们归还阿疏,完颜部依然会效力于大辽。阿息保回复认为女真颇有诡计,辽也开始对女真进行防御。
萧兀纳调集四院统军司诸军前往宁江州(今吉林扶余县一带)与当地州军会合,同时北枢密院派遣海州刺史高仙寿,调集渤海子弟一千人应援,实际到达宁江州的渤海军约八百人。这里萧兀纳所领“四院统军司”是一个过去少见的职务,主要出现“四院”显得比较另类。
因为契丹历来常见的概念是“五院部”和“六院部”,也都和辽军的设立密切关联。最初因契丹迭剌部强盛后,耶律阿保机根据各部族属的亲疏,分别划分为五院部和六院部,这是相对广为人知的概念。
也有说法六院包含征服的奚人为单位,多少有些存疑。奚族在契丹确实只有六部,俗称六部奚。但辽代一直给奚人另设王府,有奚大王相对自主管理族人,且有相应的兵马和职官。辽人在奚王治下还设有监军,奚族军也会参与辽军的行动,奚人和六院部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史学界还缺少相应梳理和研究。
而早期在五院部和六院部来说,耶律阿保机设立两个夷离堇分别管理,后来耶律德光再把夷离堇改名为大王,这就是大辽著名的北院和南院两个大王之由来。换句话说,五院部成为北院,六院部则是南院,所以南北院的大王历来都属于契丹习俗的北面官,麾下统领的也自然全是契丹的部族军。
如果从纯军事角度理解,契丹概念下“院”的本意是“石烈”,五院和六院划分后统共所辖军队是十一个石烈。从《辽史·营卫志》的命名来看,石烈可以对应古代军队的营。有研究者就举例,辽代继承唐制较多,院的说法在唐代藩镇其实颇有先例,唐宪宗初年所平定西川节度副使刘辟,他的亲兵就号称“五院子弟”,后宪宗再平淮西,李愬带领的牙兵也称为“六院兵马”。再从唐宋期间古代征战之际,各军驻扎往往都以“行营”为名称单位,营也是历来最常用的行军单位。
对应辽末出现的四院,其实并非是传统的契丹军或奚族军,是指辽东的契丹、奚、渤海和汉四种不同族别的军队统称。契丹军和奚族军原则上是两支人马,另外再含渤海的靺鞨人和纯汉军。
也就是说,辽末的四院更准确是指“四军”。这也表明过去纵横天下的契丹军战力早已疲软。奚族军和渤海军相对还算是辽人主力,正如最后的奚王回离保,汉名萧干在当时相对发挥出色,被受命为四军大王,成为统军的首领。
而与奚族军同时,渤海军中出现的将领郭药师、张令徽、甄五臣等组建以渤海人为主的怨军,后来改名常胜军,同样战力算很不错,还成为在辽金宋三方都起到过作用的角色。
面对萧兀纳的调兵来犯,阿骨打先发制人,召集两千五百人先攻破了应援的渤海军,再攻入宁江州大败萧兀纳,前后大约花了两个月时间。当时萧兀纳这边调动辽军拖拖拉拉,毫无积极性和机动性。所以出现一幕颇为讽刺的反差,原本是萧兀纳要大举讨伐阿骨打,结果反而是阿骨打等女真军前来进犯宁江州!
萧兀纳的兵马尚不完备,加上仓促应敌手忙脚乱,包括他的军事能力不算突出,导致其孙移敌蹇战死,他则逃入城中安排防守后,就带三百多亲兵撤离,随后宁江州就落入女真人手中。
天祚君臣得知宁江州一战败绩深感震动。延禧召群臣商议,汉人行宫副部署萧陶苏斡提议,女真人勇敢善射。自从捕获契丹叛人萧海里(乾统二年事),势力日益强大。辽军自兴宗年间与西夏几番大战后,已多年没有大战经验,所以乍遇强敌,稍有不利就溃败,不如大举征发诸道兵马,用一股威势将其压服。
实际这一建言,之前萧兀纳就曾几次上书提出过,只是延禧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这时候宁江州败绩,天祚终于有所警醒,但萧奉先还有些自恃甚高,认为照萧陶苏斡的部署,简直就是向女真示弱,只要征发滑水(今浑河)以北的辽军兵力足以压服女真。
天祚当然不甘接受堂堂大辽居然会败给区区女真部落,确实心气很高,就决定按照萧奉先的计划派萧奉先之弟守司空、殿前都检点萧嗣先为东北路都统,萧兀纳为副都统,征发契丹、奚兵三千人,外加中京路禁军、土豪两千人,又从其他路调来武勇两千人,以中京虞侯崔公义充都押官,侍卫控鹤都指挥使、商州刺史邢颖为副押官,再起军万余人进讨女真。
萧嗣先与萧兀纳的大营安扎在斡邻泺(又名斡论泺、长泺,今黑龙江省肇州和肇源两县交界处长达三十公里的长湖)东,该年十月入冬,辽军进驻完毕,与攻入宁江州的女真兵马对垒。
阿骨打召集了三千七百多人,先强渡鸭子河北(鸭子河据说是吉林松原市境内与黑龙江毗邻一段松花江的别称)的兵力大约三分之一,急速攻破出河店大营(今肇源县茂兴镇南昂喇勒古城),崔公义、邢颖等皆战死。再赶至斡邻泺击溃萧嗣先与萧兀纳军,大量战利品全落入女真之手,自此女真势力迅速膨胀,并于次年建元(1115),昭示大金的诞生。
这一年九月末,完颜阿骨打趁机组织各从属的部族渡过涞流河,在一处开阔地举行誓师大会,后来金朝将此地命名得胜陀,还立下碑铭作为纪念,但当初这地方却是一个无名之地。
阿骨打就此展现与战场搏杀很不一样的一面,他手持匕首,对着众多族人,仰望苍天,声情并茂的控诉多年来大辽君臣对女真族人的欺压,鼓舞女真男儿团结一心,为保卫家园和老幼妇孺,共同盟誓起兵反抗辽人。为了表示决心,阿骨打用匕首剓面,体现了他要向辽人复仇的顽强意志。
同时,阿骨打与众将士约定,“汝等同心尽力,有功者,奴婢部曲为良,庶人官之,先有官者叙进,轻重视功。苟违誓言,身死梃下,家属无赦。……偌大事克成,复会于此,当酹而铭之。”宁江州初战的胜利也标志当时的女真能战之众,虽然号称不满万人,但就此拉开完颜女真十年灭辽的奇迹序幕!
有关完颜阿骨打的塑像
只不过关于宁江州的攻陷,很多人都因为女真创造的奇迹而忽略其中的曲折一面。事实上根据史料线索,东北统军司节度使萧挞不野于当年六月赴宁江州(今吉林扶余城东石头城子)戍边,顺便监视女真按出虎水(今黑龙江省阿城南阿什河)流域,伺机准备进击时,阿骨打已经安排反击策略,以完颜银术可、完颜娄室等召集移懒路完颜迪古乃(汉名完颜忠,兄长完颜石土门为移懒路完颜部首领)兵及斡忽(后封邺王)、急赛两路女真甲马一起进军宁江州,化被动为主动。
所以完颜部女真对宁江州的一战,先破萧挞不野机动人马,再破寥晦城(今黑龙江双城西南前对面古城),吸引一批兵力出来救援。阿骨打一部就此挺进宁江州,与银术可、娄室所部互为应援助力,但他们避免与大部支援的渤海军硬拼,一面退一面战,来回游击,然后寻机射杀辽将耶律谢十。
等清除主要的外围各路人马后,完颜部才开始集中攻打宁江州城池。女真的兵力有限,虽然他们战力强,等攻占城池已是当年十月,这一幕花了四五个月时间,并不是后人想象中那么轻描淡写。好似完颜阿骨打有如神助,加上这一批女真人是史上出名的勇猛善战,所以一旦奋起抗争,对付辽军就犹如摧枯拉朽一般,真实的历史从来不是神话英雄的文学作品。
萧奉先闻听萧嗣先在宁江州败绩,大为着急,担心天祚震怒之下将弟弟处死撒气,就向天祚奏报说东征大军溃败后在辽东州县四处劫掠,如不赦免他们之罪,很可能趁机拥兵自重成为大患。
天祚已经对战事十分无奈,自然也忧心内部的局势不稳,于是顺理成章地落入萧奉先的设计,只好将带兵二人免职了事。经过连败,大辽上下军心动摇,每遇女真金军出击,都有大批人马望风而逃,曾经纵横北方的辽军确实已经彻底衰败。
虽然辽代末年的局面崩坏是以天祚自己的草率糊涂居首,萧奉先的误导为次,加上外部的确出现女真这样的挑战和刺激。但整体的衰败能够这样迅速肯定也不止他们两个带头的原因,大批中原汉地出身的官员在这一阶段也有很大问题。
须知之前道宗洪基在位很长,加上他是中原文化的积极推行者,有大量燕云汉地才学文士受到提携,甚至是得到重用。天祚继位后依然延续,比如李处温、张琳等人,原本当时连宋人也称道北方不存在多少歧视压迫的和谐阶段,居然不过二三十年就迎来大辽的崩溃,一大批燕云之地涌现的人才对辽末时局居然没有起到多少正面维系和挽救作用,反而不少人对其败落有所助推。
李处温正是紧跟当朝红人萧奉先的一份子,受到提携为南府宰相。他是道宗时宰相李俨的侄儿,与萧奉先本有很深交情。李俨是道宗临终时托付辅佐延禧的老臣之一,洪基与李俨私交很密,互为诗友,有题赠李俨的菊花诗流传下来。
甚至《辽史》本传还记录李俨为攀龙附凤,趁妻子邢氏入宫时教唆其留宿侍奉洪基来巩固地位。这一段桃色八卦是附在李俨传记之末,感觉像写史之人拼凑野史传闻对其行为有所批评。其事未必可信,不过多少说明史家对辽末败亡,认为李氏家族作为燕地汉官的顶流,应该负有重要责任。因从李俨之父李仲禧开始,他跟随耶律乙辛坑害太子耶律浚,这一家三代虽能接连涌现有才学才干之人,可居然都不是正直之辈,实在令人无语。
在耶律延禧刚继位的乾统初期,李俨算被视为长辈元老,但延禧的为人自我,对李俨仅是礼仪方面的尊重,且已年老有病,很少参与理事。所以李处温作为李俨的子侄辈,与萧奉先很早就成为密友(李俨有三个儿子李处贞、李处廉、李处能,虽然也得到任用,但他们官职地位的稳固并不是仰仗其父李俨,反是因李处温在天祚年间受重用的缘故,尤其李处能紧跟李处温,关系极为密切)。他们二人算是一个接替了耶律阿思,一个接替了李俨,在天祚一朝沆瀣一气,成为影响天祚将大辽最后一点元气彻底消耗殆尽的主要人物。
就李处温自身的经历而言,据说其父早故,从跟随伯父李俨开始就寄人篱下,确实表现出善于逢迎之才。一方面把伯父李俨哄得对他很赏识,他的能力确实比李俨自己的几个儿子更加突出;一方面把萧奉先也笼络地极好,他把握机会上位以后,进一步提携堂兄弟李处廉和李处能(客观来说,李俨的长子李处贞或加上李处廉早期出仕,也许与李处温无关,但几兄弟巩固地位确实仰仗李处温的照顾)。
萧奉先和李处温是当朝核心大臣的祸首,但问题的严重和可怕却不仅于此。以耶律延禧这样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天子掌握朝局长达十多年,即便除开萧李二人,围绕身边的可用之人实在也寥寥无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