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去城里，爱人进了服装店，我坐在外面的花坛上等。
远处小吃街门口几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什么，不停跟过路人搭讪。可能又是刚进社会，锻炼推销口才的，我想。差不多十年前就有这种了，基本上都是被忽悠做上直销的。不知怎的进了号称月入多少w的公司，被忽悠先掏钱买多少多少清洁剂，然后街头推销。主打就是一个嘴贫套近乎，各种低姿态，蹲你跟前擦鞋，凑到胸口为你擦衣服。自来熟，说话无比亲近。通常是没人好意思拒绝的，一方面是被拿捏了礼貌和同情心，再就是人家都说大半天了碍于面子不得不买下价格虚高离谱的一瓶清洁剂。不好的是，这些人不分场合，不管对方的情绪，只有你和他对面他就冲上来，大哥大姐阿姨叔叔满脸亲切，甚至盛赞不止喜笑颜开，完全不管你受得了受不了。除了公园里静坐时碰到过，地铁里赶路时碰到过，我甚至在医院就诊时碰到过。
我坐等着，摆弄着手机，一抬头，那伙年轻人中的一个女生朝这边走来，朝路过的门店里瞅着。也许早就盯到我了，不出所料，一个回身走跟前来。短裤，白T恤，个字高高，马尾辫，不算漂亮倒也大方。手里拿的是一叠纸张。
“你好，有时间吗，我在做一个问卷调查，能不能帮我填一下”，她侧身拿着展示给我。但是字太多了，我扫一眼也未看清。“这是什么”，我问。
“这是一个关于幸福感的社会调查”。
“霍，你是什么单位啊”。
“我是大学生，这是我毕设的一个课题”。
“哦，大学生啊，大几了”。
“研究生”。
“哦，厉害厉害”，我说，然后拿过那份问卷。一翻，好家伙，七八页的样子，还是双面，每面又七八个问题。
“您可以手机扫码，然后自己填。要是不想出示自己的个人信息，我这里还有pad”，说着她晃晃身后的双肩包。
我舒一口气，“关键问题在于，你这个调查的成本有点大呀。不管谁，回复这么多不得半小时”。
“导师安排这么多，我只能让你填这么多”。
“你哪个大学的”，我问。她把问卷第一页又翻给我，是个警法类的，很有名气，也难免她说话时一脸傲娇。“这是导师给你的任务，但他没限制你完成任务的方法吧”，我说。“你是不是可以分成几小份，遇到人时只让回复一份，避免耽误他人太多时间”。
女生，晃晃问卷不置可否。
“一个 这么多问题，肯定有含义重叠的，可以精简一下；一个 数量多，没有人愿意花太多时间；一个 你来的地方也不对，这里是商业区人来人往都比较匆忙。就算那边小吃街里坐下来吃饭的，心思也在吃饭上”，我说。她扇着问卷，看看路人，又看向自己伙伴那边。“你只要保证调查数据尽量多。去公园里找天天赏花打牌下棋的，他们有时间，退休金高高的问卷做出来数据也好看；年龄段有要求的话，就把问题分组，每组两三个问题，并肩走路的一分钟就能问完，把年轻人的答复记下来最后统计就好”。
说完，我忽然想到，她一定是不愿意自己动手的，否则扫码或者pad不是她首推的方式。这好像也是很多现场数据调查的问题所在，有了智能手机后，一切精力成本都抛给被调查者。
这时，爱人回来了，我说：“抱歉，我得走了。祝你顺利”，说罢我起身离开。女生抿嘴看我，然后一脸幽怨的瞅着我。
不用怀疑，女生不久后一定会进入机关单位有个不错的铁饭碗；听话并且乖张，前途也会平坦顺利。我也理解她在想：“我都听你半天废话了，你不给我答一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