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雪节气,盼望着一场大雪如期而至,“积阴成大雪,看处雪霏霏”的仲冬,今年却不太冷,没有雪落。近两天气温又回升到零度以上,暖阳融融,晴空明明,还有点春天即将到来的温情点缀着。杨万里的《晚望》诗,这时读来特别应景:“月是小春春未生,节名大雪雪何曾。夕阳不管西山暗,只照东山八九棱。”
冬天怕冷的人,像我,总是想办法让冬天暖和点。现在的冬天,十一月暖气就开放了,在室内养鲜花都行,人还会冻着吗?渐渐地,不再那么害怕冬天,也不再感到冬天特别冷。
上小学之前,我跟着父母在东北生活过一段时间,那个冷,真是一冬不出门,出门冻死个人。没有特别需要,谁在天寒地冻的季节,和冰雪较量。
在我的记忆里,东北的冬天只有暖暖的大炕。我坐在炕上望着窗外皑皑白雪,对面场院里,挂在房檐上的是又粗又长的冰凌。这时,总盼望父亲背着药箱,从远处踏雪归来。只要看见父亲的身影,我会立即跳下炕,去开门迎接父亲。父亲的火车头厚棉帽的宽耳朵,盖着他的脸,围脖从帽子上披下,交叉经过下巴,向后,两端再系到棉帽盖着的后脑勺处。外罩大裳的领子竖起来,从外边再盖住头脸,只露出眼睛在白色口罩上,睫毛上、眉毛上总是一层白霜。每次开门看到父亲眼睛里闪着亮光,看到他在灶火前浑身冒着热气,总是愉快和开心的。
父亲是山沟里的大夫,大雪天有时也要出诊。那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冒着室外冷酷的严寒,为村民诊疗,只知道父亲能带给我和母亲温饱和欢乐。那个冬天,父亲给我整到两斤蜂蜜,用盛过盐水或是葡萄糖注射液的玻璃瓶子装着,放在炕头上,每天倒一点,用热水冲给我喝。那甜蜜的童年,是忘不了的美好回忆。
母亲把我等父亲回来的焦急告诉了父亲。父亲就想办法,减缓我的期盼情绪。他给我买很多橡皮圈,用来扎小辫。橡皮圈都是蜂黄色的,他拿出两根放进一小瓶(装青霉素的)碘酒里泡染,让我等他回来,再取出来晾干。我的等待就在等橡皮圈染色的过程中,有了特别的乐趣。
每次小支剂的针药用玩了,空出来的纸盒子 ,便是我的玩具。我存了很多那种针剂盒,藏在炕头上,藏在一大摞叠放整齐的棉被后边。上学的小学生来拿药或打针时,会有人讨要那种纸做的针药盒,做铅笔盒用。父亲总是慷慨地送给小学生,也让我把自己收藏的分给他们。我拥有那么多的铅笔盒,自豪的像个公主。他们的纸盒用坏了,还来要。我就挑选自己喜欢的藏起来,免得他们拿走我的宝贝。
父亲也给我买了铅笔放进那种纸盒里,开始教我数字和汉字。学写阿拉伯数字时,2难住了我。怎么写也不像。父亲用他的大手握住我的小手,铅笔在我的手指间 ,他从外边帮我把握好,我顺着大手的力量拐弯,写得很像了。可是等到我自己写2时,弯得还是很别扭。学习写2,费了好大劲,练习了好多张纸。母亲后来给弟弟妹妹讲我小时候的事,总是把我学写2当做趣谈。
在东北度过的童年,冬天我盘在大炕里,没有寒冷。
给我冬天不冷的父亲,五年前离开了我们……接下来,我病了。
照顾我的是我的丈夫。他又给了我不冷的冬天。我感到我不像年轻时那样怕冷了。
今年的大雪节气,没有落雪,没有零下,我在室内,没有寒冷。就算是带上口罩,丈夫也尽量让我少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