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七岁的宝宝在碧海公园玩耍,有人卖玩具直升机,我就买了一个给宝宝。
她拽着直升机底下的一根绳子,直升机就把她带到了空中,大概一人高的高度,也飞不了更高了,玩具毕竟是玩具。
她在空中飞着,转着圈喊:“真好玩呀!爸爸你也来和我一起玩吧!”我就抱住她,于是我也升到空中了。
她说:“真的能带两个人呀!这飞机太强大了!”
我说:“你以为这是飞机的力量吗?”
我暗暗使劲,我们就升得更高了,超过了玩具飞机本来能达到的高度。
她惊喜地叫着:“呀呀呀!都到了屋顶了!我都摸到琉璃瓦了!”
“你还认为是直升机让我们飞起来的吗?”
她摇摇头。
我一发功,我们就飞得更高,并且离开碧海公园。我们穿过云层,在冰凉的空气中又飞了一会儿,当云层疏散开、露出底下的大地时,我们已离开北京,底下是农村的土地、河流。再过一会儿,我们面前出现了连绵的雪峰,底下的大地也是黄白交织,我知道快要离开中国了。
“这是珠穆朗玛峰,”我说,“如果我们继续飞行在这个高度,就会撞上去了。1946年民国军统头子戴笠坐的飞机就撞了南京附近的山,但同年咱们周总理从延安到重庆坐的飞机因为合理操作而避开了撞山的险情,所以我们也不能撞这个山。”说着我双脚往下蹬,就像潜水时为了升上水面而踩水,我让自己升起来了。珠穆朗玛峰的尖刃在我们脚下溜过去了。
我们到了印度境内,往下看已经是一幅世界地图,除了印度还能看到另外一些小国、整个的中国、俄罗斯以及北极的一部分。但和平时看世界地图不一样,现在国家之间的分界线并不明显。
“爸爸,如果我们现在要回国,我不确定该从哪儿掉下去。”
“是的,我也分不太清楚,这一块坎坷不平的地方,应该是山,那儿应该是我们西藏的山,这儿好像是尼泊尔的山。”
“可我们要下去早了,就掉进尼泊尔了,他们就把我们当偷渡的抓起来了。”
“哦有办法了,你们以后地理课会学的——喜马拉雅山北麓面对北风,特别冷,南麓背着风,暖和,所以它北边常年积雪,南边有很多树,你看这山,北边是白色的,南边是绿色的……”
“哈!我明白了!白色和绿色的分界线,就是国境线,我们只要在白色那块儿下去,就不会成为偷渡犯了!”
不过我们现在还不想下去,还没有飞够。我们沿着东边的国境线飞,底下的景色从零零星星的水洼,到整片的大海,让我一直在想:越过这片水,到了陆地上,是我国的哪一个省呢?如果是广东或浙江,我下落后没劲儿飞了,就要买火车票回北京,那要坐多久的火车呢?这样想着想着,就到了北大西洋。女儿指着下面蓝黑、白色交错的世界,说:
“泰坦尼克号怎么会开到这样的地方来?”
我说:“它从英国去美国,必须经过这儿呀。”
女儿看了一眼那边的欧洲大陆,又看看眼皮子底下的北美大陆,说:“它们竟然离得这么近,我以前看地图,它们是远远地分开在地图的两边的。”
“那是因为地图是铺开成平面的。实际上,在球面上,欧洲和美国是挨着的,中间只隔了一个大西洋。”
女儿恐惧地盯着下面的蓝黑色,“我们最好是不要掉下去,不然会像电影里的露丝那么冷。”
我们还是赶紧飞走吧。我们往西飞,越过美国,越过太平洋,就可以回国了。
那个玩具直升机,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它本来也没多大的用。
现在为了减轻重量,孩子也变小了,小得可以握在我手里了。
因此,我们的姿态就好像是一个大人握着一个芭比娃娃在飞。握的力量要控制得恰到好处,太松了容易掉下去,太紧了会把娃娃捏死。我就在这样紧张的心态中飞离美国。
这时,空中出现了一只手,追着我们飞。当它追上我们时,它的一根食指伸出来,勾住我手中的娃娃,要把她抢走。我一边飞,一边用力把这根食指掰开,然后更加使劲地飞,试图摆脱它。我手中握着的女儿首先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美国发射的导弹!”
原来美国的导弹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啊,是有生命的了、手形的了。美国真是一个妖孽国家,你永远想不到他会出什么新的幺蛾子。
“爸爸加油啊!”
我们只有赶紧飞,快快飞,拐着弯飞,才能摆脱它。
但美国的导弹是有追踪能力的,无论我怎么上升下沉、左拐右拐,它都跟得紧紧的,时不时用手指头勾住我孩子,让我费劲掰开它。我也曾下降到超低空,甚至钻进森林里的岩洞,我经过黑暗的洞穴时,以为已经摆脱了它,可一重见天日,就发现它已经勾在我娃娃身上了,恶心死我了。
“祖国还有多久才能到啊!”娃娃哭起来。
我最担心的还是,这样的曲线飞行耗尽我的元气,使我半路跌落。如果跌落在美国境内,不知会遭遇什么,如果跌落在太平洋里,那就更不敢想了……就在穿越森林时,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它不是喜欢勾吗?
我看周围的树,树皮都很厚,有一道道深深的裂口,有一些昆虫甚至蛇从这些裂口爬出来,在树干上移动。
“我让你勾,勾个够!”我咬牙说。
当它再一次追上来时,我一把抓住它,飞向一棵大树。
此时,我的右手握着我的孩子,左手攥着美国发射的手,听见它在吱吱叫,就像《哈利波特》里的小妖那样叫着。我捏紧它,对准树上的一道裂缝,将它狠狠锲进去,就像飞贼把挠钩锲进砖缝。我怕锲得不够结实,又用掌狠狠砸了它一下。
等我松手时,它在里边出不来了,在挣扎,把树皮弄得直抖动。
我握住孩子赶紧飞,升高,升高,向西,向着太平洋的水波,飞啊……我知道只要飞得足够远,就算它从树缝里挣脱出来,再找我也比较难了。
再次见到大陆时,我又迷茫了,因为地面到处都一样,不知道哪里是我们出发的碧海公园。就连先找到北京都很难。视野中基本上是农田、山林,连城市都不是,连在哪个省都看不出来。曾经出现一条河,有两个急拐弯连着,我一看高兴了,“这是天津,到了天津就快到北京了!”我当时飞行高度很低,看见的是特写的河,然后我升高看全景,看见那条河一直绵延到大山里,并没有入海——它不是天津的海河,我们到的也不是天津,不知道在哪儿。有时候我们看见了闪闪发光的高楼,很像是北京的京广大厦之类的建筑,但周围的市容延续不了多远,又变成了农村,这只是一个小城市,还不是北京。在这样的迷茫中,这个梦没有到达尽头,似乎要进入新的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