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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四期:半根烟的颓废
林风是师政治部干部科的干事。工作中,同事都服他,“枪杆子、笔杆子”这“二杆子”没人可比。领导大会宣扬、小会表扬,说他“一专多能”,是“多面手”的复合人才。头头脑脑们坐在主席台上差点把桌子拍烂,掷地有声:如林风这般能干事、干成事,可独挡一面的干部,不仅要用好,更要重用。
“要用好,更要重用!”
任免干事芳华,与林风共一办公室,总用此话调侃他。
“假模假样。”
干部科副科长的位子已经空出快两年了,林风这个“要重用”之人,却一直靠边站。这次推荐,文政委的人,纪检干事朱强排第一;武师长的人,保卫科干事钱皮排第二;林风排第三,也是老末。明摆着,只是个陪衬。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林风觉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戏。自己就是个看戏的人。
芳华坐在电脑前,胳膊放在桌上,十指相扣,胸脯挺得高高的。那紧绷的屁股画出一条弧线,像眼镜蛇头部的侧翼?还是沙丘背面金属般锃亮的流线型?还是……
芳华含羞带嗔,你看什么看,没正经。
林风忙闭上眼,做了一个心旷神怡的深呼吸。他闻到女人特殊的芳香,像一种花香。芳华的美,美到不容人起私心邪念。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都似雕琢过地透着精致、显着优雅。
“即便安静,却也蓬勃。”
听罢林风自语。芳华莞尔,脸上竟荡起了红晕。
“你还是搬到对门好。”
芳华朝空着的副科长办公室,努了努嘴。
芳华说林风太清高。林风也不反驳,只是笑,一副独钓寒江雪的姿态。最近,还喜欢上了秦腔,学了两句,就在办公室给芳华唱:“野老命虽黄昏后,愿将余热付神州。文章不为轻薄事,笔墨只哭百姓忧……”一板一眼,有模有样。
钱皮,嘴上刁着烟,一副唯我独尊的派头,推门进来。
“还唱呢!朱强,这个政委家的厨子!就要骑到你头上了!”
钱皮,个子不高,粗壮得像一个石礅。他原是基层团队连里的连长,夜里翻墙去滑汗冰,争舞伴,跟当地的小混混动了刀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人干倒了七八个。虽然没死人,但事情闹得很大,造成了恶劣影响。团党委开会要处理,会议开到一半,门被从外边踹开了。钱皮扬言他给军人长志气,敢处理他,他就再给他家人长长志气。
“只要不拉屎,我都认。”
林风一本正经。钱皮乐了,咧开嘴笑。
“厨子饭做得好,除了政委家人吃过,他爹妈都没吃过。”
林风高深莫测地笑了。
“还有人吃过,而且,还在吃。”
钱皮用大手挠了挠大脑袋,想了想,突然眼睛亮了,“你说的是野娘们?!”
林风云淡风轻,拉钱皮到桌前说,以后签名你写“钱痞”,看谁敢惹你。林风在材料的背面一笔一划地写着,像一个匠人布局搭框架。
“屌——毛!”
钱皮兴冲冲地走了。
去饭堂的路上,林风遇见朱强。朱强把林风拉到一旁,左右看了又看说:“你要高升了!”
“谁说的?”林风故作惊讶。
“嗐!”朱强说,“别看我和钱皮排在前头,都是枪,给你在前蹚路呢!最后定谁,不在纸上,在领导的脑子里。”
干部科每次报上的备选人员都要请示两个主官同意。三选一,到底定谁,只有师长政委心里有数。林风曾听科长酒后说,提拔使用的营以上干部,都是武师长和文政委两人画圈定。科长拿着空出的职位清单,先让文政委在对应的职位上画个圈填一人,后拿给武师长在他要放人的职位上画个圈填一人,直至最后圈完填完。遇到争执不下的,科长就惨了,得跑断腿,还不落好。林风说提前问好不得了?科长笑他幼稚,不符合规程。“问”,口在门里,有话说不出,就得憋着。
林风揣摩着朱强的玄虚,没有言语。
“政委让带话,我投石问路,你得想办法把钱皮这个绊脚石拔掉!”朱强趁热打铁,一双鼠眼轱辘轱辘转。
“我玩过拔河拔萝卜,不会拔石头?”
林风似乎一脸懵圈。
朱强翻着白眼,“都说你有才,我看是干柴,能烧。干事要找捷径,使巧劲;最小投入,最大产出;长处,用到刀刃上……我妙手生香……你妙笔生花……”
“一句话,用你的笔杆子,有的没的,写份钱皮的检举材料。密封好,交给我。到时拿到常委会上当场公开。”
芳华与科长列席师常委会。芳华从会场下来,回到办公室就喊着让林风请客。她笑得花枝乱颤,似个专业的说书人,把常委会上演的一出闹剧说得趣味横生。
朱强后院起火烧到了会场,钱皮被人检举,拆开却是一叠白纸,常委会不断这样污七八糟的官司,把前两名直接就给拿掉了。于是乎,林风成了那个笑到最后的人。真是,“”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林风,不知何时点了一根烟,烟头的火,一明一暗地闪着。
“我也把我拿掉了。芳华,拜托了,替我办一下。”
林风放下转业报告,从部队大院消失了。
办公室,芳华呆呆地坐了一整夜。
办好了转业手续,芳华打电话给林风。林风正环青海湖骑行。
“我是无线的风筝……我将浪迹天涯!”
芳华沉默无言,半响幽幽地说,“林风,我—想,我要做牵风筝的那根线!”一气说完,直接挂了。
“呜—呜—”,芳华委屈地哭了,从未有过。一把鼻涕一把泪,像个无助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