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电影芳华的大热,看了一些严歌苓的书,《芳华》是看的电子版,没去看电影,因为原著已经让人看到一个不胜唏嘘的故事,无需再经过商业化包装来感叹人生。后来接着看了她的《第九个寡妇》,感觉她的书有很清晰的时代脉络,对于那些年代发生的特殊革命无甚了解的人来说,也许觉得不够真实有趣,需要有强大的同理心才能慢慢领会。
严歌苓的作品和张爱玲有一些相似之处,也被誉为伤痕文学,亦有诸多不同。最近在看她的《角儿》,里面的很多短篇都令人感慨,她用独特的写作手法来阐述人性,在字里行间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复杂得无法用人性本善或人性本恶就能说明的系统工程,让人在敬佩善良的同时不自觉地对照自身有没有可能隐匿没有萌芽的小恶。
里面有篇文章的故事就是如此的反差,邱阿鹏是一个贩卖人口,持枪伤人的黑社会头目,没有他不敢做的坏事,屡屡犯下滔天大罪。在某一天一连买了好几个姑娘后因为要零钱找赎,买了个七岁的黄毛丫头,在那个穿衣不暖吃饭不饱的社会,很多女孩被家里当商品一样出售,阿鹏把十几二十岁的女孩们买去,花银子再进行一定的唱戏培训之后,让她们陪笑卖艺,很多女孩不堪虐待和凌辱,在反抗或逃跑的过程被阿鹏残忍地杀害或转卖。
阿鹏用高压政策对付他用真金白银买来的女孩们,在又一次准备对女孩们滥施酷刑时,最小的丫头开口了,声音就如天上的黄鹂鸟,婉转动听,阿鹏平时只安排她煎茶倒水,做些粗活,却没想到如此好的嗓子一下唱进了自己饱经沧桑的心,阿鹏被打动了,心里某一块地方变得异常柔软,在刀枪不入的地方生出了花。
从此,阿鹏继续为奸不仁的同时,却在内心深处对小丫头产生了祖孙般不可思议的情感,每天听她夜莺般的唱腔,把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抱着,小丫头不像别的女孩经常吓得抖如糠筛,她明亮澄净的眼睛总是淡定地看着邱阿鹏,给他一种安静平等的错觉。他处处爱惜着小丫头,从不舍得打骂,幻想着等小丫头长大,把她培养成个个高攀不起的人物,跟随自己多年的手下有一回为难小丫头,那也是毫不留情被割去了一只耳朵。
终于有一天,作恶多端的邱阿鹏被捕房抓了,要判刑却没有太多证据,阿鹏粗中有细,深知自己罪孽深重,经常销毁证据,想方设法逃避法律。在牢房里的阿鹏唯一的念想就是如乖孙女一般的小丫头,就像是夜晚头顶的那一轮明亮的弯月,让人感觉这世界的美好和留恋,他认为自己会像上几次一样如愿逃过严惩,第二天却在证人席上看到了他内心格外温暖的那块,也是他此生最宝贝的小丫头,她用阿鹏教她学会的英文在跟法官一项项陈述她所看到和听到的,并出示了那些惨死姑娘们留下的随身物证。
善恶从来不是绝对和对立的,人们往往会先入为主,我对你好,你就应该对我好,却无视人心是千变万化的综合体,严歌苓的书摒弃了道德的相对论,只从人性简单出发,用心描述,不加评判,让人意料之外细思后却又在情理之中,通过不断地反思,让人明白,坚持从善,不问前程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