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逃也。"
陶渊明为《桃花源记》作出此注,然而,他似乎未曾留意,陶,亦为逃也。
或许曾经的他带着年少轻狂逃出故乡,溯流而上,满是不谙世事的滚烫。而三十年似一瞬,两鬓微霜的他,带着那颗被世俗辜负了的骄傲的心,再度逃回故乡。
高洁也罢,刚正也罢,猛志逸四海也罢,气力渐衰损也罢。他终归是回来了。不再是那个无名小吏,已然是另一个五柳先生。四十二岁,正是不惑的年纪,也许仅是在一瞬,困闷已久的他顿时不惑于世俗,豁然开朗。他逃,逃出尘世喧嚣,逃出世态炎凉,终于,逃回了那个真正的自己。
逃,对他而言,是一种人生的解脱。他生性便如此,在世俗的笼里羁绊得久了,以至于让自己失真,唯有逃,带给他彻底的解放。虽是清贫如水,却得以返璞归真。他已经将世态尽收眼底,在摒弃这一切的一霎,他获得了解脱。
他让自己活在“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简淡中,自始至终,虽“值欢无复娱”,但他晓得“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归去来兮。世俗让他世俗,但是世俗亦让他超脱世俗,他逃入了内心处的桃花源,亦逃入了那个未曾料想的陶潜。
落英缤纷,被他制了桃花酿,在月夜下的阡陌间独酌,从攘攘凡尘中解脱出来的心,定是这般无羁无绊的。
没有什么锦帽貂袍,他想要的只有逃。
他一生都在找寻属于自己的天地,但他踏遍了每一寸河山,也遇不到他梦中的清流如许和地老天荒。不容丝毫卑屈,不同纤尘合流。不攀凡世的章台柳,赏菊,沽月光煮酒。活得干净,率性,洒脱,岂不可喜可贺。歌遏南云,且放呼啸,醉回别蒲,何惮路迢。不恨明月照沟渠,一山桃林一圃菊。
不是什么蓬莱日照,他想去的只是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