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西是从冰室开始真的融入香港生活的。一份火腿通粉,配一片黄油吐司二个鸡蛋,一杯冻奶茶或者冰咖啡,早餐盛惠价只要三十六港币。每当这个时候戴西觉得香港真的友好,是那种混着海风和烟火气的友好,一朵,二朵棉花云,随意挂在天上,看得心也荡漾,这没有季节的都会。
佛爷召开紧急会议的时候,戴西连午饭也没顾得上。“ T机构提前发了今年资产管理需求。下周二之前我们需要交出方案,涉及美元,人民币,港币,日币,澳元,新币,台币,总量在五亿美金。本周五上午我要看到计划书。戴西和米兰达负责项目协作,和投资经理确认资产组合配置,联系法务把初稿准备好。”
数据统计和一系列图表由整组Associate负责,投资组合经理会配合提供组合模型和投资指引。法务部给出相应风险控制意见,销售团队则根据客户需求对整个计划书做出调整,给出最终确认。
“戴西,我要找你聊一聊。”接到廖卓辉的电话,戴西放下耳机,直接去了会议室。“怎么?什么问题?”“我查到二年前我们和T机构签订的协作框架协议里有一个隐形条款可能会直接影响这次的谈判。简单来说如果我们无法自证这两年的实际业绩和预期业绩的偏离度低于1%,并且承诺未来两年依然保持偏离度低于往期,一旦任何一次违约,我们必然面对无限连带责任的赔偿条款,这个风险敞口对机构来说太大了”戴西一皱眉,“两年前的条款是彼得和佛爷主导的。”“你可以怎么帮我?”戴西看着卓辉,也不知为何期待他说点什么。“我可以帮你在一些细节上做点约束,我建议你们和T机构谈判,终止二年前的协议。重新拟定新的合作框架。”“卓辉,”戴西知道佛爷的风格,这个当下提这个建议不如直接和他讲辞职,“我需要和内部讨论一下。”
米兰达凑上来的时候,戴西正在思考。“我已经和投资组合经理谈好了,明早就可以给我们全部模型和方案。我听说你找过法务部了,有什么新消息?”米兰达敲敲戴西的桌子挡板前的铭牌。“没什么新消息,一切正常。”戴西不想多做解释,瞪着米兰达。戴西第一次注意到米兰达的睫毛很长,是那种扇形的卷翘,左边脸颊上还有一点雀斑,和整张脸并不协调,却自然带点天真。戴西的脑子里有一点乱,看完Associate交来的一部分计划书,戴西改了一稿,抄送给了米兰达,又继续投入整套方案的整合之中。
二年前和T机构的协议放在米兰达桌子上是第二天的事,标签上注明该文件的一些重点条款,言简意赅是一份专业文档。米兰达捧着咖啡到座位上看到这份文件时,脸就僵在那里,“佛爷!”米兰达如临大敌。佛爷的脸色亦是阴沉,“米兰达,这是你发现的?还有谁知道?”米兰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我,又不是,我注意到这份文件,看出问题,就立即和你汇报了。”“戴西呢?”“我没来得及和她讲呢,”米兰达揉了揉头发,退出了佛爷办公室。
接下来的半天戴西和米兰达都埋头忙着各自负责的部分,靠美式咖啡撑着。米兰达看了看戴西和自己一样遮不住的黑眼圈,忍不住说了发现合同条款有风险的事,“怎么佛爷也没有回复?”戴西淡淡的回答“他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心里却是疑惑,她本打算自己找佛爷聊聊,没想到米兰达卷了进来。而法务好像一个不存在的部门,没有一个邮件发过来。米兰达去敲佛爷门的时候,戴西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争执声陆续传出来,米兰达关门出来的时候脸色铁青,“荒谬! 我不喜欢亚洲!为什么亚洲人都不喜欢说真话!”
机构庞大繁杂,同一层楼里的人国籍不同,成长地域不同,生活习惯,文化背景都不同,虽然同为金融专业人士,在思维模式上和认知结构上亦是千差万别。戴西曾一度为这种职场环境着迷,充满未知的,误解的,挑剔的,宽容的,善与恶。戴西也学会了那种长久的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