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不久,北方的地头白朦朦一片,像被层细沙罩着。
草屑枯黄,软的平躺着,紧贴着地,任一切碾压,不做声,只要不拔根,就一直在那里。硬的直竖着,骨瘦如柴,上面布满灰尘,落尽沧桑,唯有折断时,芯是纯净色。
山边的天湛蓝的让人不自觉地哆嗦。
村里的早晨,死寂到只能听见几户人家扇风槛的声音。公鸡打鸣倒是配合,小孩子们也捏着鼻子,跟着公鸡打鸣。父母都外出打工了,老人看着孙子自娱自乐,顿生几分欣喜,也许这种幸福仅属于爷孙的。泛白的月牙挂在天边等着太阳光浓烈时才肯交班离去……
远处连片的黄土地里,偶尔见一老人沿着车辙向地里拉粪。行进的一会慢,一会快,车辙越来越来越长,越来越明显,老人把今年的粪拉完,明年春天就可以跟着乡里的包工头外出打工了,想到这些,老人抽股旱烟,肩上的拉绳更紧了。
不一会,全村风槛都响了,你扇一下,我扇一下,咯吱咯吱的,倒是热闹了几分,房顶的烟囱上冒出股股青烟,随着轻风一扭一扭,像是给蓝天输送能量。
好一片自然风光呀,那么干净,那么清爽。
自打我离开家乡工作后,父亲在房屋背后的2亩地里全部栽了苹果树,他说,这下你走远了,我们老了,苹果树近了方便,我们啥也不会了,苹果树还能维持生计。老人这话还未毕,就不自觉的把头转向一边去,不肯看我,随后用手背大拇根部抹抹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的印象中父亲是个坚强的人,就像冬天里坚硬挺拔的枯草,皮肤越来越干瘪,手上的茧子越来越厚,头发几乎已经白完,腿脚挪动两下得歇两下,才能继续前进。可是他的心像那枯草折断时,横截面的颜色,永远那般清白,那么如初有活力。
大抵村里的老人都这样,给孩子们娶了媳妇后,就越来越拼命了。孩子要不想出去打工,老两口就在春夏秋建筑工期较长时外出打工,冬天工程停了,就回家给地里拉粪,趁着冬天把所有的活干完,来年春天好早点跟着包工头找到活。
待年轻人有孩子了,若不想在家呆了,老俩口就只得回家照顾孙子,孙子再哭闹,老人都舍不得训斥孩子。
弟弟跟弟妹在北京工作,平常孩子是我父母帮着带,我小侄子10月份,刚过完第二个生日的那天晚上,父亲想我了,就电话里问关于我结婚的事,我考虑到要辞公到其他城市工作,就模模糊糊跟他说了,自己暂时结婚条件还不具备,暂且没此打算......
老人语气沉重的说,你都26岁了,是时候考虑这事了……
我知道老人的心思,他此时的心情大抵就像那田野里撒满霜的荒草,有一颗想等着春天到来发出新芽,他就可安心褪去的心。
夜深了,父亲电话打来,问我睡了没,说工作别那么拼,周末了出去转转,想回家了就回来转转,昨天你给我发的那几个地址的苹果已经寄出了。
人老了,选择就少了,很多时候剩下的就只是被选择,像冬天的荒草,再冷,你都得受着,更像家乡的农村,你不能发热时,没人愿意理你。
可是那里城市化不是由农村开始的,哪个国家的繁荣不是从沿河的乡村起步的。关注乡村,就是关注发展,就是感恩那些城市化进程中付出的人。
家乡的冬天,没有发动机的声音,也很少听到汽车鸣笛声,风儿吹着野草莎莎在响,似乎在呼唤,努力吧孩子,出去了干出一番事业回来,乡村很美,但是与时代接轨太远,我们想跟地铁一同鸣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