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杜鹃花开红艳艳
春天的后山就像一个巨大的藏宝箱,箱盖一打开,乌黑的桑葚,鲜红的覆盆子,碧绿的茶泡,星罗点缀的杜鹃……无一不勾引夏言莫小不他们去探寻去采撷。
女生爱花和覆盆子,男生不爱那些,但若能违反纪律偷溜出去山上撒野却是每一个男生的英雄情节。
能溜去后山的机会并不多。中午午睡时间最是充裕,难度也最大,巡视老师会不断的在各个楼层晃荡,经常有人在溜出去时被抓个正着,于是很多寝室就开始自动结盟,联合作战,共同的利益就是后山那个藏宝箱。
莫小不寝室和夏言寝室在那个春天里也友好的结盟了,在中午午睡的时间和巡视宿舍的老师一起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大兵有一项绝技,学布谷鸟叫,学的有七八分像,但又能让人辨别出那不是真鸟。
待巡视老师的脚步声走远,夏言他们仨就先从学校的后门溜出,后门就靠近他们男生寝室,溜出甚是方便。那是道小铁门,出了门,他们躲在墙后观察着巡视老师的动静,一旦安全,大兵就开始“布布布谷,布布布谷……”后山真正的布谷鸟也很配合的呼应的鸣叫“布布布谷,布布布谷”,若不细听,还真是真假难辨。
莫小不她们早就在竖起耳朵等着辨别真假布谷鸟。待辨出大兵的声音,她们立刻两人一组穿过走廊奔向后门。“布谷鸟”不停,她们就可以继续溜,叫声停了,下一组就得再等几分钟。
“大兵,你这只布谷鸟绝了。”成功溜出的女生们把大兵当成了她们的英雄。大兵一脸得意,呵呵傻笑。
各自寻宝去。不知道是男孩们的英雄梦使然还是两年同学早已连接起来的一种默契,几个男生都自动分散开来,各自和平时说的来的女生组队一起或是吃桑葚,或是采花,或是摘野草莓,夏言则有意无意的距离莫小不几步之遥。
莫小不钟情那杜鹃花。哪里的花多就往哪里钻。
一块大石头后一大丛杜鹃花正风姿绰约。莫小不眼睛都发光了,顾不得仔细看周围的地形。
夏言却看的真切,那块石头突兀在一处山埂上,从下往上或是从上往下摘都不容易。
“莫小不,花有点高,我帮你摘吧。”夏言叫住莫小不。
“不用,这里很好爬。”莫小不已经兴奋的冲到山埂前。仰头看,花更高了,她伸手比划了一下,确实够不着那花枝。
夏言已经来到了莫小不身后,正想去帮她,她却已经踩着一块石头开始往上爬。她抓着一丛还是半黄不绿的树枝和草,突然“哗啦”一声,一根褐色的长条从旁边的枯草从里跳起来,越过莫小不的手臂,呲溜进另一边的草丛不见踪影。
莫小不“啊”的一声尖叫,转身就逃,脚下是坑洼和乱石,她被乱石羁绊的几乎是跌撞进夏言的怀里,紧紧抓着夏言的手臂,惊魂未定的惨白着小脸:“蛇,蛇,有蛇。”
“是,是,我看到了。”夏言当然也看到了那条突然跳起来的蛇,几乎是贴着莫小不的手背飞过去的。他任凭莫小不抓着他的胳膊大口喘气,他的紧张和后怕甚至多过眼前的当事人。他很后悔为什么就没有坚决的拉住莫小不制止她去采那束杜鹃。
美丽和危险并存。夏言看着那束鲜红的杜鹃突然就涌上来这么一念。眼前,美丽的莫小不触手可及,那么,危险吗?
夏言被自己冷不丁跳出来的想法吓一跳,他为自己有这么龌龊的念头可耻。
“你不知道,我最怕蛇了。”莫小不丝毫不觉夏言在想什么。
“小时候,我妈让我去打酱油,去小店的路上横着一条黑白相间的大蛇,我只好空手回去,我妈骂我懒,说大白天的那条路上哪来的蛇。”莫小不突然打住,她发现自己的手还紧抓着夏言的手臂不放,她的脸刷的红了,迅速的收回手:“呃,呃,我们回去吧。”莫小不的伶牙俐齿像被人打了许多个结。
夏言不禁有点想笑:原来你也有害羞的时候!
“走吧,去叫上大兵他们。”夏言走在前面。
有那么一分钟,莫小不觉得就那么一分钟,她跟在夏言的后面,午后的山里一切动物都睡着了,静的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就是她的心跳声。她试图说服自己心跳的厉害是因为害怕,她抓了夏言的手臂也只是她怕蛇的正常反应,可是,蛇早遛了,小心脏为什么还在狂跳呢?她很怀疑夏言是不是也听到了她的心跳声,实在太糗了!
她不知道的是走在前面的夏言也在担心她听见了他的心跳声。
莫小不还是莫小不,她想到自己还没把蛇的事儿说完。开始继续:“夏言,你怕蛇吗?”
“蛇其实不会主动袭击人。”夏言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根木棍,边走边挥打着路边的草木。
“还有一次,我去鸡窝掏蛋,进去一看,我的妈呀,一条蛇盘在鸡窝里,正中心一个鸡蛋,还好我家的鸡窝上面是没盖的,不然……嘶……”夏言听莫小不倒吸了口冷气。
“看来你运气还不错。你得感谢那个敞篷鸡窝。”夏言调侃,气氛终于轻快起来。
“夏言,莫小不。”大兵他们正好走过来,朝他们喊。莫小不跑到英子她们中间,又把刚才的蛇给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
“哎呀,亏了,亏了。”大兵大叫:“你俩也不赶紧来叫我,我在,我肯定把那蛇给抓了,我们可以烤蛇肉吃啊。”
“咦……”众人一阵鄙夷,说大兵吹牛也不打草稿。说笑之间,学校午睡结束的铃声响起,众人一路狂奔向教室……
这次之后,莫小不午睡时间不再溜去后山,她是真的怕蛇。
夏言他们还去,次数少了些。每次夏言回来都会带了一大支杜鹃,在那油腔滑调的叫卖:“谁要花?谁要花?一包瓜子一束。”眼睛瞥向莫小不。
莫小不看看桌上即将凋谢的花,咬牙切齿的想:夏言,你真毒,原本这花蔫了扔了也就算了,偏偏又来新的钓本姑娘的胃口,要吃瓜子直接说嘛。
莫小不抵挡不住杜鹃的诱惑,走到夏言那:“我全要了,瓜子,欠着。”
学校小店的奶油瓜子一毛钱一包,在那个物质世界尚且贫乏的年代,它成了零食中的奢侈品。晚饭后,三三两两的聚坐在一起嗑瓜子也成了风靡一时的零食现象。
莫小不一周两次用两包瓜子换夏言的花。
夏言周围拥坐着大兵,阿伟一群男生,嗑着瓜子,扯着古龙。他的目光越过前面好多排的黑脑袋落在莫小不的花上,一丝失落涌上心头:花开花落总有时,后山的杜鹃即将谢幕!
夏言没有想到的是,杜鹃花开过,当盛夏来临,暑假开始,竟然就是他和莫小不提前到来的离别,而这一别就是四年,没有一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