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威士忌酒吧真的在百年老店的地下室里。灯光灰暗,裸露的巨大石块和微微发霉的味道有种凯尔特人的粗狂魅力。这不是一个比较中性偏雄性的酒吧。吧台做成阶梯的形状,到时和王座一样灯火辉煌,玻璃酒瓶流光溢彩,里头棕色系的美酒佳酿折射光纤,仿佛美人流转的眸光。
暧昧。在这种嘈杂昏暗混着音乐酒精的地方,非常容易酝酿。
“嘿。” 这是哪个傻子?这是被搭讪自动反映。首先破坏气氛,保持冷静,敌不动我不动。眸光一闪,猛然犀利,却犀利到一半变成了弯弯月牙眼。“嘿!”
眼前是个长相微甜,褐色头发眼睛,肌肉发育不错的小帅哥。“你最近还好 么?”娃娃脸人畜无害的笑着看着她。
英语角标准句式。我却青筋都快暴起了。“挺好挺好。你怎么来这儿了?” 保持微笑。保持礼貌。
“周五晚上,大家都在这种地方。你知道,我有女朋友之后很少来这儿了。” 标准微微害羞脸,对方拿着鸡尾酒杯的手送到微弯的薄唇边上,潇洒的仰头喝掉,转手放在吧台上。
做作。我暗自摇了摇头,顺便嘲笑了一会儿对方奇差的酒精品味。“是啊。”我也一饮而尽,原本拿着酒杯的手换到边上的矿泉水玻璃杯上。微微低头,我知道他应该正盯着我的睫毛,想寻找我的失落感。我环视周围,站起身,怎么办有点上头。
“我们马上要在一起三年了。” 这人靠在吧台上,衬衣牛仔裤一副闲适的打扮,不像是要结束谈话的样子。
“哦,”我感觉到一股邪门的怒火混着酒精冲上脑门。在我面前炫女朋友。。。这句话犹如天然气中间的火星,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 --如今落在我手里。这是你自找的 --“是么?!” 我听见自己音量陡然增加,听起来极端惊讶的样子,做作的,居然盖过了音乐背景声。“就是那个你一边交往,一边想和我约炮来甩掉的女朋友么??”
“wow, 冷静一下,” 眼前的人陡然紧张起来,显然有人注意到我们这边的吃瓜大戏,也许他 的朋友也在附近。
“为什么要冷静?”我没想到我有天也能从灵魂里发出如此音量的冷笑,“你不是喜欢别人关注么?还喜欢 《我怎么遇见你母亲》的美剧?”
这时候,无论中英文,句子里夹杂着“母亲”就听上去很像骂人。所以围观群众和对方都愣了一会儿。
“Mich,你要感谢我。因为你会有一个很好的故事,可以拿出去分享。” 说完,我抬起蓄谋已久的右手,一杯矿泉水准确的泼在了他僵住的脸上。
啪嗒啪嗒,我欣赏了一秒钟他滴着水的脸和头发,还有逐渐退行的发际线。满意的把空杯子敲在大理石的吧台上。
围观群众的注目礼下,我昂首走出了酒吧,心如擂鼓。花痴自己一般雀跃的心情让我完全忘记了别的事情,不断反刍自己的英雄事迹,和对方错愕的脸。啧啧,这人真不要脸。三年还在一起,倒还是让我有些失落,可是转念一想,我怎么觉得那个女孩子的日子,也多半也不会好过。
等我注意到手机响起的时候,已经走出了一公里远,到了主街上。“Jess!你人呢?” 我的同事Anna大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会这么巧认识Mitch, “哎呀,Anna,真抱歉,你能过来这边找我么?刚刚遇到一个奇怪的人,我就离开那间酒吧了。” 我在街上不停转身,试图用酒精和离心力让自己调整到正常状态。“你知道我们下周一有新的案子了,今天你哪儿都别想去,乖乖和我们玩。” Anna微醺之中,就快要开始咆哮了。“我知道!我知道!换个地方!”我急忙报了另一间餐厅的名字,表示自己先去找点吃的,让他们离开威士忌吧告诉我。“不许跑了!”
“不跑了不跑了”。不跑才怪。夜晚有凉爽的风,我拎起脱掉的高跟鞋开始在无人的主街上狂奔,哈哈哈哈哈哈哈。开什么玩笑,真的发生了!当众泼了哪个混蛋一脸!今天晚上真是夙愿得偿!
难怪人家说,小心许愿,真会成真的。此时的我,还不知道,这愿望能有多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