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纷纷,有些人来来去去,有些人失而复得;也有些人,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曾有人说:“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而我们终究学不会告别。”而我想说,很多人,在我们还没来得及去学习告别的时候,就已经剥夺了我们向他们告别的权利。我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在了随时会失去谁的路上,而那些谁,不知不觉也已经到了随时会离开我们的年纪。
曾经不懂得死亡的意义。固执以为,死亡无非就是逝去之人的一单死亡证明。如今懂得,死亡,有时候是一种告白,是一种警示。那些走掉的人,从此注定只能存在于我们的记忆里,不去整理就会被埋入尘埃的回忆里。
2018年接近尾声,蓦然回首,刹觉这一年,我们失去了太多的人。而这样的失去,总是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才会在记忆里荡起波澜。澜纹回荡,终究还是敌不过时间抹去记忆的无情。岁月的嘲笑下,记忆的回荡细微到不值一提。
若不是金庸离世的消息报道,我们很多人或许都快要忘记那位写遍江湖金戈铁马,看透武林爱恨情仇的人,早已绝笔多年,沉寂多年。那位仿佛已经看断一切儿女情长,看清人世恩恩怨怨的人,早已选择沉寂在家里,一边回望他的过往经年,一边等待其时间沙漏淘尽,身骨告别人世的一天。或许有那么一天,当他看见夕阳余晖洒落在他的作品上,准备再去重温那些被世人奉为神作的文字时,却恍然发现自己两眼昏花,删改无力,“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感慨便再也不是一种煽情。当然,这只是我肤浅的揣测。那些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百转千回的人,灵魂早已学会承重。不论是锋芒初露时的热闹,还是沉浸多年后的寂寥,岁月给他们的,他们都只能选择坦然接受罢了。人生啊,何求一生风风火火,旦求去时能有所留,有所记,有人知道,那个走了的人,叫金庸。他曾刻画过多少人物,曾创造过多少传奇,曾圆满了多少人的武侠江湖梦。
若不是李咏妻子的一条简短的微博告别,我们很多人或许都难以记起,那位以长发,马脸,西装笔挺模样出现在大众眼里的知名主持人,已经有多久没有再活跃在舞台上了。当他再次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却并不是因为他又主持了哪一个节目,而是因为他再也不能为我们主持节目了。有些人,总会在时间的涤荡里褪色,当有一天他们真正地退出,我们却只有通过一张张的相片来描摹那些在我们脑海里早已模糊的影像。在妻子的微博配图里,李咏一席白色西装,手指放于唇边,还是那一副青春轻狂模样。天堂没有癌症,人间只存他的风芒。《幸运52》,《非常6+1》……这些脍炙人口的节目,都因为他别出心裁的主持风格而深入人心。我们不愿记起那位总以微笑示人的主持人曾经历过病魔怎样的折磨,我们只愿记得,李咏就是李咏,幽默可亲,不拘一格。
记忆里,忽然浮现出泛黄的一幕幕——多年以前,尚且年幼的我们,抛掉手头的作业,准时守在电视机前,锁定着固定的频道,期待着那个熟悉的马脸叔叔宣告谁是今天的金蛋得主,谁是今天的幸运之星。那个笑脸盈盈的马脸叔叔,陪着我们长大,然后,陪着陪着,就与我们失散了。
……
这世间有太多的存在,显得那样理所应当,以致于让我们心安理得地去忘记他们的存在。只有在其宣布离开时,我们才会感到惊讶,那个人,那些人,真的就这样与我们分别了。不管是为我们带来了欢声笑语,还是取得了多么卓越伟大的成就,他们都已经去了。在岁月的年轮里,一圈一圈,埋在深里。想至此,我不禁黯然神伤。我不愿那些给我们带来过星光的人,就因为死亡而变得默默无闻,而后被深藏于年岁尘埃,在风尘仆仆中丧失那年风华。我更不愿看到,那些现在尚且存在,未来注定离开的人,此刻就正遭受着冷淡和孤独。他们或许一直在等待有人记起的时刻,只是这样的等待,怎么看都有着“梵高式”的落寞。
记得前两年周星驰执导的影片《美人鱼》上映后,人们开始追忆起星爷曾经的风华绝代。而在此之前,又有多少人曾特意来搜寻,曾经那个“喜剧之王”,曾经那个“唐伯虎”,曾经那个用自己的出色表演带给大家欢笑的周星驰,在哪里呢,在做什么呢,过得怎么样呢?星爷曾说,时隔这么多年来拍这部影片,就是为了提醒大家不要忘记,还有一个人,叫周星驰。曾经风风火火的星爷尚且如此般寒凉,那些也在为我们默默付出却连相貌都难以被人记起的无名之辈,又会有怎样的心声呢……
时光呵,你是抹去珍贵记忆最无情的杀手。
时光呵,你又是淡忘逝人悲恸最宝贵的良药。
时光呵,我奈你何?
那么时光,请让我与你握手言和。
这个世界,有一些离开,是最无奈也最无声的告白:斯人已去,时光留不住;今人还在,就莫等来日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