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见是人生路上的另一个老师或一面镜子。
英国文艺复兴时期哲学家、散文家弗兰西斯·培根曾说:“真正可怕的,并不是那种人人都难以避免的一念之差,而是那种深入习俗、盘踞于人心深处的谬误与偏见。”要打破偏见的枷锁,需要我们从自身做起,努力拓宽自己的视野,提升认知水平。我们要勇于走出自己的舒适区。只有当我们每个人都努力破偏见之茧,让每一个人都能在没有偏见的环境中充分发挥自己的潜力,追求自己的梦想。
十六岁的我,刚来到石桥坝后,本以为当上石油工人多幸福,按照漆树湾的一位老人在我临走前的话说,我是由甩了农村人的泥饭碗,端上了石油工人的铁饭碗金饭碗。可时过境迁没多久,对我们这批新来的青工有了高低贵贱的议论,从石油技校毕业来的这部分人(石油子弟内招的技校,父母双方都是城镇户口)比从农村招工来的人(一般是父亲在石油单位,母亲及子女在农村)优越之分。从技校毕业的这批工友年龄与我们农村来的差不多,大多在二十岁左右。他们的穿着打扮也很时髦,性格开朗活泼,说起话来也很好听。我当时也觉得,比起我们这些农村来的人,穿着土气,不会讲话,一说话脸就害羞脸红。
我参加入厂培训学习半年左右后,被分配到引进车间生产一班,工种是操作工,师傅是陆建华,我们称他陆师傅。陆师傅时年三十岁出头,五官端正,一米七以上,戴一顶黑框近视眼镜,镜片后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穿上石油工人特有的工作服,看起来英俊潇又严肃,这是我对师傅的第一印象。师傅的祖籍浙江宁波人,抗战时期他的父辈被迫离开家乡来到大后方重庆,他是土生土长的重庆人,这是多年后他或他的妻子告诉我的,具体记不清了。
记得那天晚上上夜班,我们生产一班的20多人第一次开班前会,班长叫我们新来的工人作自我介绍,当轮到我时,我自豪地说,我来自南充乡下,农村家里有母亲和年纪比我小的弟弟和妹妹,父亲一个人在重庆某石油单位工作,这次我当上了石油工人,有了工资,可以寄点钱给母亲,为父母减轻家庭负担。当我这样如实告诉自己家里的真实情况后,整个班前会议室是静默的,大不像在我发言之前的另一位来自技校毕业工友姜建国那样得到热烈的鼓掌。此时,我恨不得马上钻进地缝里,可是,会议室是水泥地面,在日光灯的照射下平滑光亮如镜,我的脸突然红了起来,也不知大家发现没有。第二天早上八点交接班后,坐上从厂里到生活区的班车,我选择了个最后一排的座位坐下来,似乎第一次遭受到重大冲击,我这个从农村出来的石油工人比起技工学校的工友,差距太大了,似乎矮了一截。这是我当初从金风中学高一班退学后来参加工作万万没想到的。后来的许多事实证明,这个差距是客观存在的。
初中文化程度和来自农村这两条令我感到压抑和不安。我就像一只迷途的小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记不清相隔了几天,又是一个夜班,负责送夜班饭的师傅骑着一辆三轮车来到上班现场,我花一毛钱的饭票点了一份麻辣豆腐和青菜,坐在中控室大门口边上的台阶上,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他端着一份饭菜也坐下来,给我的饭盒夹了几块鸡肉,他问我为什么不点份肉吃。他还提醒我说,你才十七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需要营养。我不好意思跟他讲的隐情是,我一个学徒的工资一个月三十多块钱,必须节约点,至少要省十块钱寄回给母亲补充家用。我低着头回答他,我喜欢吃麻婆豆腐饭,还说比起在农村生活,这是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的东西。
这夜晚是我和陆师傅的第一次对话,从一份夜班饭开始的。谁能想到,就是这个人,将是指引我从石桥坝出发的第一人,现在回头看,他就是我人生路上的第一个导师。虽然,后面的路还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