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奶奶生病住院了,我去看医院她,走廊里就遇到刚做完检查正回病房的奶奶。我看到瘦小的奶奶竟然坐在担架上,五爹和六爹毫不费力地抬着。五爹对我说,你看这哪像个生病的老太太?是呀,80岁的奶奶,从没住过医院。听了五爹的话,我笑了,奶奶也笑了。我没想到那是我看到奶奶最后的微笑。本打算出院的奶奶,下午却因多器官衰竭离世。
第二天一大早长辈们送奶奶回老家。我去送行时,五爹让我最后看了一眼奶奶。奶奶慈祥、温和、脸色如常,只不过闭着眼睛。五爹说:和睡着了一样。我点点头。
我从出生到7岁和奶奶住在一个小院。母亲下地劳动时,将我留给在家做家务的奶奶。要做一大家子人午饭的时候,奶奶就得先把我哄睡着了。我调皮,总要她也躺在旁边,等我睡着了才允许她干活。我侧着头看着她,她也笑眯眯的看着我,轻拍着我。一次她累了,自己先睡着了。她睡的那样安详、温和。有一阵子我疑心她呼吸好像也停了,我害怕极了,就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脸,是暖和的,这才放心。
而这一次,我没有摸她的脸——我已经长大成人,而且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
出殡的前二天,我从城里赶回了黄石崖。祖先从山西走西口来到这里,这个村子有爷爷6个弟兄,大多数村民是没出五福的亲戚。亲戚们商量着葬礼的事宜,各自领了差遣。他们一边忙乎着,一边抽着烟唠着家常,互相问着各自的近况。村里有个热心的小叔叔,给我一一介绍着家族亲戚关系。生老病死在这片土地是平淡的永恒。
出殡的前一天,参加葬礼的亲戚都赶过来,中午举行宴席,为“待客”。宴席上,我几杯酒喝下去,已有醉意,之后嚎啕大哭。我一直醉到晚上“刮灵”快结束的时候才醒来。深蓝色的夜空、满天的繁星,再喧嚣的唢呐声,也无法掩盖乡村永远的宁静。
出殡当天,食络、摆供献、切祭、吊孝、钉棺,之后就是出殡仪式。一切妥当后开始向坟地出行。穴柳开道,穴柳上挂着阴阳先生书写的引魂幡。我扛穴柳,走在最前面。入葬后焚烧花圈、纸扎。最后一跪我久久不愿起来,想着再也见不着那个疼爱我的人,我又泪流满面。
墓穴是在乡村公路的东侧半山坡上,是前几年爷爷就亲自来选址挖好的。蓝天上,白云快速流过,于是山涧的阴影也快速流动。山下田野,麦苗正在抽青,显出生机盎然的绿意。乡间小道偶有过往行人。在将来的岁月中,来往的行人,也有奶奶的孙子、重孙、子子孙孙,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
送丧的人返回时,要进行“刀割水清”的仪式。就是在大门土地爷前放一盆清水,盆上放一把刀,送丧人回来后在盆内洗手,拿刀在盆上磨三下,最后在清水盆里捞一枚硬币。这个仪式的意思是与死者阴阳相隔,再不来往。我不喜欢山西丧葬习俗的这个仪式,于是我就把那枚硬币藏在一个没有人会知道的地方。
这是我的秘密。
阅读理解:
1、作者为什么没有重点写和奶奶相处的点点滴滴?
2、生老病死在这片土地是平淡的永恒,麦苗正在抽青,显出生机盎然的绿意,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思想感情?
3、文末作者的秘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