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二奶奶的葬礼(04 )

【二奶奶的葬礼】04  夭折的第二春

图/网络+编辑  文/六月

1、工分风波

二爷爷刚去了那一阵,生产队看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孤儿寡母,怪可怜的,生产队会照顾一些。

有时,上工时,会给二奶奶分点稍微轻松一点的活计,收玉米时,男劳力都去砍玉米杆,一天能挣十二个工分。女人们掰玉米一天只能挣八个工分。生产队长是蒋家本姓的一个七叔,总是会记二奶奶十二个工分,就是这样,家里也只能二奶奶和六十多岁的婆婆去干活,婆婆那么大年纪,也干不了多少。

家里的日子过的还是捉襟见肘,就是这样,蒋家本家的人不说什么,村里还有李姓、王姓、高姓的人,那些可不乐意了。时间长了,大家也都看出来了,大家嘀嘀咕咕的,不乐意。

直到冬天分红薯,按工分算,一般一个女人能分五十斤,一个壮劳力能分八十斤,那一次队里按二奶奶家两个人干活,一共给了一百三十斤红薯。蒋家姓的人看着,虽然有人不乐意,但是也不会说什么。

但是别姓的人就嚷嚷起来,高松最先嚷起来:”队长,这不对吧,我们一家两个人上工,我这个大劳力,加上我媳妇一天也没落下,分了一百三十斤。你再看看贵生家的,一个婆娘,加上六十多岁的老婶子,也分一百三十斤。“

他说完就停下来,果然周围的人开始嚷起来,有人说:”怎么着,一家人就这样呀,这也太明显了。“

有人说:”她家困难,谁家不困难,都是累死累活的出工,凭什么她家那多,我们这出力多的,还没人家多呢?“

有人说:”就是这个理,这胳膊肘也不能拐的太恨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乱嚷嚷,乱起哄,队长看着也不成个样子,说没有偏吧,大家都看着呢,说偏了吧,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没办法。说了几句,什么都是公平的,不会让大家吃亏的什么的,就让大家散了。

二奶奶是个要强的人,不愿意占这个便宜,不想让人说闲话,也不想让队长不好做人。大家都走了之后,找到队长说:”七叔,你也别作难了,以后该给我多少就给我多少吧。我也不占人的便宜,这样,咱们谁心里都亮堂,再难也饿不死。“

事后,队长还是给二奶奶家一百三十斤红薯,但是其中三十斤是队长自己家里的。二奶奶知道后,硬是把这三十斤红薯给队长家里退了回去,说什么也不收。

二奶奶这是不想让人看轻自己,红薯送回去了,看着这一百斤红薯,二奶奶知道这些东西,加上屋里玉米、高梁这些粗粮,想要熬到明年,是很困难的。

小姑看着这两筐子红薯,问:”嫂子,就这些红薯,咱能吃饱吗?要不,以后我不上学了,我也下地里干活,一天也能挣四五个工分呢“

二奶奶看着这个丈夫生前最疼的小姑子,总是希望她能多读点书,可是现在他不在了。这个家吃饱都是问题,怎么供小姑读书呀,想到这里,心头一酸,抱着小姑子说:”你还小,还得去读书,起码得认识几个字,能写自己的名字。你安心上学,等咱家真的揭不开锅了再说,现在你不用想这些。“

小姑子抬起头看着嫂子说:”嫂子,我在学校认了很多字了。现在也有力气,你让我也下地干活吧。“

二奶奶想了想说:”你还是得去上学,只是你下学了,去地里蒿草,喂队里那几头羊,兴许能挣几个工分。明天我给队长说说,但是说好了,你只能下学了去挖草,不能耽误学习。“

就这样,小姑子白天上学,下学了去挖草,一天挣两个工分,算是替家里稍稍缓解一点。

晚上,二奶奶看着睡熟的儿子,一张小脸瘦巴巴的,身上也没有几两肉。想着丈夫活着的时候,儿子虽然不算多胖,但是身上也是肉乎乎的。可是现在,丈夫走了还不到一年,儿子就这样了。

想到这里,二奶奶的眼泪象自来水管似的,一行一行的往下淌。她多想放声大哭,来释放一下自己心里的委屈,可是隔壁间住着婆婆和小姑子,又怕两个人听见,只能小声的哭,实在忍不住,用嘴咬着被子使劲的哭。

2、萌芽的第二春

在那个年代,妇女需要带孩子,需要做饭,操持家务,不能和男劳力一起干活,生产队就把这些妇女组织在一起,另立一个劳动单位,叫二线妇女。除了让她们参加生产劳动,还给她们规定送奶做饭时间,劳动量相对要小,当然工分也少。

二奶奶为了多挣一点工分,让婆婆在家做饭,自己省下时间下地干活。这还不说,二奶奶还向队里申请,要干男劳力干的活,开始队长不同意,但是耐不住二奶奶一趟一趟磨。队长看着她们家也实在困难,也就同意了。

从此,二奶奶只捡男劳力干的重活。那年冬天,风吹的呼呼的响,风吹到脸上象刀子割似的疼。二奶奶混在一堆男人当中,扛着镢头,在地里去砸土坷垃,天寒地冻的,土坷垃冻的结结实实的,一镢头下去,土坷垃不但没有砸碎,还震的虎口疼。一个大的土坷垃要夯十多下才能砸碎。

二奶奶看着一群的男劳力,只自己一个女人,包着头巾拼命的夯,还没有男人夯的快。再看看自己的手,冻的通红通红的,快冻僵了,都有点握不住镢头了,手上都已经裂口子了,风使劲的刮着,刮到手上的口子,更疼了。

二奶奶想着,如果丈夫再世该有多好,想起丈夫的种种好,忍不住的啪嗒啪嗒掉眼泪。但是又怕别人看见,赶紧用袖子抹抹眼泪,继续夯土坷垃。

二奶奶夯着夯着,觉得这土坷垃好象变小了,也好夯多了。抬头一看,前面已经有人夯一遍了,那个人是村里的李柴禾,二奶奶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大家都叫他柴禾,

柴禾和自己丈夫一样大,但是成亲早了一年,身边有个四岁多的儿子。二奶奶知道,大家都叫他儿子李二柴。

李柴禾的妻子在生李二柴时,难产,大出血死了。从此,李柴禾就自己带着儿子,又当爹又当妈的,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儿子拉扯大。家里穷,又带着个儿子,年轻姑娘没有人愿意嫁给他,守寡的媳妇也没有合适的,一来二去,这都好几年了,李柴禾还是一个人。

其实李柴禾一点也不柴,长的高高大大的,看着很结实,干起活来很利索,如果不是有个儿子,肯定能娶个不错的姑娘。

二奶奶看着李柴禾时,李柴禾刚好也往后看二奶奶,二奶奶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李柴禾没吱声,扭过头继续使劲的夯土坷垃。

就这样,一个在前面使劲夯大土坷垃,一个在后面使用的夯小的土坷垃。二奶奶正在努力的夯时,突然有人说:”吆,柴禾,看起来有劲呀,来,也在我前面夯,给我前面的土坷垃也夯夯“。

其实李柴禾在帮二奶奶夯土坷垃,大家都看见了,只是不好意思说。这有人带头说了,那些人,大多是年轻小伙子,都跟着起哄,这个说:”柴禾,今个春光满面的,有啥喜事。“

那个说:”柴禾,看看这天多冷,人家的手都冻裂了,把你这捆柴禾烧了吧,给人烤烤。“

开始二奶奶装着没听见,继续夯土坷垃,可是那些人越说越起劲。一个人说:”柴禾这么起劲的夯,是想多挣几个工分,好娶媳妇吧,是不是呀,柴禾。“

二奶奶没办法装着没听见,一下子扔了镢头,往村里跑回去了。边跑边听着李柴禾说:”你们这是干啥,人家一个女人,多不容易,咱能帮着就帮着点呗,你们别瞎说。“

人们见着二奶奶走了,说的更带劲,一个人说:”村里难的人多了,怎么不见你帮人家,怎么帮起她了,是不是看着人家长的漂亮。”

一帮子大小伙子三言两语的说起来,二奶奶哭着跑回了家,她何时受过这等屈辱。回家到,婆婆正在一边抱着儿子,一边做针线,看到她回来了,问道:”今怎么这么早就下工了。“

二奶奶没好气的说:”没下工就不能回来呀“。

说着,就进了自己屋里,刚进屋,儿子就进来了,抱过儿子,心里一阵难过。又不能在儿子面前哭,只能轻轻的摸着儿子的头,把儿子的小脸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儿子嫩嫩的脸,使劲的把眼泪憋回去。

第二天上工,二奶奶拣着离李柴禾远点的地方,李柴禾也不想让人说二奶奶,也就不再刻意的帮助二奶奶。夯土坷垃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人们也不再起哄,也不再说什么,二奶奶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可是同时,心底又有点失落。但是二奶奶没空想这些,她要抓紧时间把这些土坷垃都夯碎。

二奶奶为了能多赚点工分,就白天上工干活,晚上纺花织布,一个女人维持着这个家,着实不容易。经常是白天干了一天的活,回来累的有时腰都直不起来,直想躺在床上再也不起来算了。可是看看家里的老的老,小的小,继续挣扎着起来,继续纺棉花。

有好几次,纺着纺着都睡着了,迷瞪了一会,醒过来看着手里还拿着花粘子,这时候,真想直接睡了算了。可是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站起来,用水洗把脸,继续纺花。为了能多纺一点,经常纺到三更天,有时要纺到五更天。早上还要早早的起床,还要上工,那日子想想就是一把把的苦水。

二奶奶晚上纺完了花,还要织布,一梭子一梭子,有时候瞌睡的梭子从左边扔到右边,都不知道去接,生生的掉到地上去。再从织布机上下来,弯腰去拾梭子,累的腰都弯不下去。弯下去拾起了梭子,腰又直不起来了,只能一手扶着织布机,一边慢慢的站起来。再欠着身子坐到织布机上,继续织布,织布也是往往织到四五更天。

蒋家村东头有一块很大的空地方,平平整整的。这是村里的打麦场,现在是四月份,麦子还没熟,场子宽敞没有东西,也就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场。

这天下午阳光灿烂,村里一帮子小孩子在那抽陀螺,还有几个小姑娘在踢毽子。

这个抽陀螺也是需要技巧的,要把陀螺放在地上,用手轻轻的旋转一下,让陀螺转起来,然后用鞭子一下一下的抽。

这一下一下的抽也是需要技巧,不能直着抽,要稍微弯着腰,手腕放平轻轻的抽,抽到陀螺后使劲带一下,陀螺就快速的转起来。

孩子们玩陀螺就是比谁的陀螺转的时间长,转的快。

杨二柴就在这群孩子里,他正在把陀螺放在地上转了一下,然后拿个鞭子抽陀螺,结果使劲大了。陀螺一下子飞起来,直直的朝几个踢毽子的小姑娘飞去,正好砸在一个叫青燕的小姑娘腿上。

青燕一下子哭起来,边哭边骂。本来李二柴看到陀螺砸人了,有点心虚,可是青燕一骂起来,他就不干了。

他也不骂人,跑过去一把将青燕推到地上。正在这时,青燕的哥哥青山过来,看到李二柴把妹妹推到在地,一个箭步过来,一拳头打在李二柴的鼻子上,瞬间血就流出来了。

青山不仅不怕,还骂:“你这个野孩子,凭什么打燕子”。

李二柴不甘示弱,骂回去:“你才是野孩子”。

这时候青燕看到哥哥来了,也不哭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起来,接口骂道:“你没有妈,你就是野孩子”,然后对着小伙伴说:“他没有妈,没妈的孩子就是野孩子”。其他的小伙伴也起哄,“没妈就是野孩子”,一个人喊还好,现在一群小孩子都在那起哄的喊。

李二柴委屈的一下子哭了起来,边哭边往家跑。

李二柴哭着到家,刚好老爹李柴禾下工回家,一看李二柴哭着回来,鼻子上还有血。有点奇怪,儿子平时很少哭的,就是出去打架,打输了回来也不说,更不会哭。

今天这事不同寻常,还来不及问儿子怎么回事,儿子倒先问:“爹,我妈呢,为啥别人都有妈,就我没有妈”。

李柴禾对儿子这没头没脑的问话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是看着儿子委屈的样子,还是决定先搞清楚儿子怎么了。他问儿子:“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你妈了。”

儿子哭着说:“他们都说,没妈的孩子就是野孩子。他们都有妈,就我没有妈,爹,我也要妈。”

李柴禾听着儿子的话,二奶奶的样子就一下子跑到李柴禾的眼前,好象笑盈盈的看着他爷俩。他想一动,如果自己能娶上陈娇就好了,反正贵生也死了三年了,陈娇也能再嫁了。自己也没有媳妇,陈娇长的还很漂亮,如果把陈娇娶过来,儿子不是就有妈了,也不会被人喊“野孩子”了,自己下工回来也能吃个热乎饭了,越想越觉得美。

李柴禾想到这里,就问儿子:“你想要妈吗?”

儿子仰着小脸问:“想,在哪呢?”

李柴禾说:“你想不想让蒋大川他妈给你当妈?”

儿子迷惑的说:“那是蒋大川的妈,咋能给我当妈?”

李柴禾看儿子没啥问题,继续说:“如果我把蒋大川他妈娶过来,她就是你妈了。以后她还会给你做饭吃,做新衣赏穿,你说好不好。”

李二柴生下来就没见过妈,也没感受过妈的温暖。只是现在有人说他是野孩子,他就想要个妈,不想让别人叫他野孩子。现在听老爹说,只要把蒋大川他妈娶过来就是他妈了,还能给他做饭,做新衣裳,想想也不错,所以一口就答应了。

李柴禾看儿子答应了,心里美的冒泡泡,但是这事还不那么容易。蒋家在村里是大家,如果有人阻挡那这事就办不成了。所以得找机会,和陈娇套套近乎,培养培养感情。只要陈娇一心想嫁给自己,别人再说啥也没有用了,想到这里,就嘱咐儿子说:“让蒋大川他妈给你当妈的事,你先别和别人说。”

儿子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这里面的事说了儿子也不懂,所以他只是对儿子说:“反正这事不能对别人说,说了蒋大川他妈就给你当不成妈了。”

儿子虽然不明白,但是还是答应下来,这事谁也不说。

3、闲言碎语

这天大家都在地里种棉花,挑水的挑水,栽棉花的栽棉花,浇水的浇水,大家都在忙着。李柴禾由于心里有事,总是拿眼瞟二奶奶,终于看到二奶奶挑起担子挑水去了,他也赶忙拿起扁担去挑水。

紧走两步跟上二奶奶,搭讪着说:“你这和男的一样的挑水,怪累的吧。”

二奶奶没吱声,只是看了看他,对着他笑了一下,算是回答。李柴禾一看二奶奶笑了,那是越发起劲,继续说:“你也怪不容易的,又是家里,又是地里。”

二奶奶应了一声,“这有啥办法,一家几口子人吃饭呢?”

李柴禾一看有希望,继续说:“那是,老的老,小的小,都靠你一个人。要是有个人帮帮你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二奶奶听了李柴禾的话,觉得他话中有话,再看看他那殷切的眼神,再想到上次帮她夯土坷垃,二奶奶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但是她没有说话,继续挑着担子往前走,李柴禾看二奶奶没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两人就这样都往前走。

没走几步就到了井旁,李柴禾紧走两步,先到井边,接过二奶奶的担子说,“你歇会儿,我来打水。”,说着就把二奶奶的两个水桶拿过来放到井边,拿起井边打水的桶一下子扔到井里,用手轻轻一摆,桶里的水就满了,往上使劲一提,一桶水就提了上来。他把水倒到二奶奶的桶里,又继续打水,就这样三两下就把二奶奶的两个水桶打满了。

二奶奶道了声谢,正要挑起水走,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吓了她一跳,“吆,柴禾,当雷锋呢,来,给我也打两桶。”,来人是二奶奶家前院的蒋大嫂,她边说边看着二奶奶,意味深长的笑着。

然后又催李柴禾说:“怎么了,轮到我就不当雷锋了。看来这雷锋也是要看人的啊,咱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李柴禾听她这么说,尴尬的说:“大嫂,看你说的,我过来打水刚好看到贵生家的也在打水,顺手的事。把你的桶拿过来,我给你打。”,李柴禾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想息事宁人,赶快自己过来接了水桶,呼哧呼哧的打了两桶把蒋大嫂的桶打满。

这时,二奶奶什么也没说,已经挑着水走了,李柴禾看着越走越远的二奶奶,再看看旁边这位斜着眼看自己的蒋大嫂,心里突然有点慌。赶紧把自己的两个桶打满了水,挑着急急的走了。走时,都没和蒋大嫂打招呼,而蒋大嫂却是站在那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这一天,李柴禾总是偷偷的看二奶奶,有时二奶奶也刚好看过来,两人目光碰在一起,二奶奶总是慌忙的别过头去。就这样,两个人好象做贼似的,有点偷偷摸摸的。

二奶奶的心里一直打鼓,她希望有一个人能帮帮她,在她累的时候能找个人靠一靠。她实在是太累了,都快要支撑不下去了。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想起贵生,有时想的心直疼,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看到李柴禾,她知道李柴禾的想法,如果自己嫁给李柴禾,是不是就会好受一点,刚有了这念头,突然觉得自己象个破鞋似的,对不起贵生。李柴禾这个人其实长的满不错的,高高大大的,想到这里,脸上又发起烧来,心里咚咚的跳。二奶奶感觉大家都在看她,好象大家知道她的心事似的,越发的心虚,可是心越虚,却又忍不住的看李柴禾。

就在这二奶奶矛盾中,这一天结束了,二奶奶晕乎乎的回了家,心里七下八下的,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她突然觉得如果天再长一点也不错。

两个人这一天的小动作都落在了蒋大嫂眼里,这时候蒋大嫂正在家给丈夫蒋贵满说这一天的事呢,说完后,又说:“你说,李柴禾是不是看上贵生家的了。”

蒋贵满气乎乎的说:“他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敢,打断他的腿。”

说完,好象是又想起什么似的说:“上次在地里夯土坷垃,我就觉得不对劲,但是也没往那头想,现在想想,那李柴禾看来是早有这个心了。”

蒋大嫂看看丈夫说:“要是贵生家的愿意,那咋办,贵生这都去了三年了,她也怪不容易的。”

蒋贵满斜了老婆一眼,说:“她进了我们蒋家的门,那就是我们蒋家的人了,想走,没那么容易。”

说完,站起来就往门外走,蒋大嫂忙问:“你干啥去?”

蒋贵满说:“我去队里看看。”,说着就走了出去。

和二奶奶一样心情的是李柴禾,李柴禾看二奶奶的样子,感觉这事有戏,又没有把握,也是心里七上八下的晃回了家。想着二奶奶好几次也偷偷的看自己,那一脸的红晕,李柴禾又满心的高兴。

回到家儿子就问:“爹,什么时候把蒋大川他妈娶回来,她什么时候能当我妈呀?”

李柴禾被儿子一问,又想着这一天的事,心里有点美滋滋的,他看着儿子,高兴的说:“快了,要不了多久了,你就有妈了。”,说完就去做饭去了。

队里有几间房子,在村北头,那里住着队长,也是蒋家的一位叔辈的人,大家都叫他七叔,在村里很有威望。蒋贵满就是来找七叔的。

两个人在屋里坐下,蒋贵满把老婆的话说了一遍,又说了打土坷垃的事。七叔听了他的话,说:“那是不能让她走,还有大川呢,她走了大川怎么办?总不能让她把大川带到李家去,那成什么样子了,咱们蒋家还要不要脸了”。

蒋贵满接着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没有孩子,她走了那也没啥,就是咱脸上不好看,那也不能挡着。可是现在有了大川,那可是贵生的根”。

两个人嘀嘀咕咕了一阵子,商量着怎么阻挡这对苦命人。

一夜无事,第二天,二奶奶早早的起来,都已经出门了,又进屋照了照镜子,把头发捋了捋,才挑起担子去地里。

到了地里,已经有不少人在那了,一堆人在那里嘀嘀咕咕的,一看到二奶奶来了,立马住了声,赶紧的四散了去。二奶奶隐隐约约听到“她是不是也想走啊”,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些人是在说她。

二奶奶装着什么事也没有,继续挑水种棉花,可是这些女人总是看她,她一看她们,她们又假装干活低下头去,弄的二奶奶一上午好几次把水浇错地方,惹着几个女人笑她。

其中一个女人笑着说:“她二婶,你这也是老把式了,怎么还老弄错。是不是有啥心事,给咱讲讲,咱给你出出主意。”,说完还朝其他几个女人看了看,几个女人会意的笑了笑。二奶奶越发觉得,她们知道了什么事,心里很难受。

一上午,几个女人只要有空就凑到一块,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什么,说的时候还偷偷的看二奶奶,二奶奶看她们时,她们又装着没事人似的扭过头去,又不看二奶奶了。二奶奶一上午被她们弄的心里象猫抓了似的。

就这样过了几天,李柴禾也没找到机会给二奶奶说话,因为二奶奶总是躲着她。并且他也敏感的察觉到,蒋家大哥看他的眼神不对,还有队长,总是含沙射影的说什么:“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别没事找事。”,说的他很不自在。

终于这天,天快黑时,李柴禾看到二奶奶去井边打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把脚给崴了,正坐在那伤心的哭呢。李柴禾三步两步赶过去,帮二奶奶把水桶打满。然后问二奶奶:“你这还能走吗?”

二奶奶看了看他,心里一阵暖和,擦了擦眼泪,轻轻的说:“没事,稍微崴了一下,能走。”

就这样,李柴禾挑着水和二奶奶一起回家,到家帮二奶奶把两桶水倒进水缸里。二奶奶过意不去,倒了杯茶给李柴禾喝,李柴禾乐呵呵的接过水杯,刚要喝。二奶奶的婆婆回来了,看到李柴禾脸色就变了,朝着李柴禾张口就骂:“就有些野狗分不清人,见人就咬,这样的狗就该一棍子打死。”

二奶奶一听这话,脸就变了,朝着婆婆说:“妈,刚才我崴着脚了,李大哥帮我把水挑回来。”,二奶奶还想解释什么,可是老太太根本不听,气恼的说:“母狗不摇尾,公狗不爬背。”

二奶奶听了这话,气的说不出话来,李柴禾看着不是事,水也顾不上喝,走到老太太跟前,正要说什么,结果老太太拿着拐杖,一拐杖过来,差点打到李柴禾,气恨恨的说:“走,走,再也不要来我家的门。”

李柴禾灰溜溜的走了,心里那个气。可是他也知道,他要想把陈娇娶回家,就不能得罪这个老太太,现在只能先走。

李柴禾到家还没有坐稳,蒋贵满就带了几个人过来,指着他说:“你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门。”

原来那天,老太太出门,被几个多嘴的女人说了一通,什么贵生家的和李柴禾眉来眼去的,一个想娶一个想嫁,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的老太太一心的火,正有火没处撒,回家看到李柴禾在家,所以就有了那通骂。

李柴禾刚前脚出门,老太太气不过,后脚也出门了。老太太出门找人去了,她要找人治一治柴禾,让他再也不敢肖想自己的儿媳妇。

李柴禾刚刚遭了老太太一顿骂,心里正没好气,蒋贵满这等于火上浇油,李柴禾的火一下子窜了上来,张口就是:“我吃不吃天鹅肉,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又没吃你老婆。”

李柴禾这一骂,蒋贵生带的人二话不说,上去就打,李柴禾是双拳不敌四手,被几个人脚踢拳打的,一会就鼻青脸肿的。几个人看打的差不多了,就撂下话说:“如果再敢肖想贵生家的,让他吃不了蔸着走。到时就不是一顿打的事,定要让他缺个胳膊少条腿。”

几个人打完,威胁完,扬长而去。留下李柴禾一下人,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他知道这下彻底没戏了,蒋家在村里是大家族,村里十家有七八家都姓蒋,其他的姓也都是两三家。他们李家,一共就两家,他们是斗不过蒋家的,这顿打也要白挨了。

重要的是,生产队的队长也是蒋家七叔,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被挤兑。想到这里,李柴禾无望的耷拉下脑袋,这辈子再也别想那个陈娇了。

4、心死

没出一个时辰,二奶奶就知道李柴禾挨打的事。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刚才婆婆的话,让她想死的心都有。她把自己当成什么了,骂的那是什么话,自己这几年尽心尽力的为这个家,尽心的伺候她,就得到这样的话,真是太让她寒心了。

她想到她刚成亲那会,爹妈说她嫁的是大家族,大家族都是抱团的,不会受外人欺负。可是现在,她知道,大家族有大家族的好处,也有不好的地方,这会她宁愿自己嫁的不是什么大家族。

她想到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的,谁也不敢娶她了。刚刚燃起的火苗,瞬间又熄灭了,她木然的坐在那里,眼神焕散,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后来的几天,她都恍恍惚惚的,为自己悲哀,为自己难过。心里头有时像有团火烧着似的,有时又冰凉冰凉的,二奶奶就在这冰火两重天的交织中,过了好几天。

这天,她在屋里翻东西,突然翻出了一包老鼠药,那是上次药老鼠剩下的。她就拿着那包老鼠药怔怔的想着,如果自己把这一包药喝下去,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干了,再也不用受苦受罪了。

她就那样拿着那包药,不知道该不会该喝下去。小凤从外头回来,看到嫂子手里拿的老鼠药,以为嫂子已经喝了老鼠药,喝的就剩下那一点了,吓得直哭。边叫边哭:“嫂子,你不能死。”

然后急急的往外跑,边跑边说:“快来人啊,我嫂子喝老鼠药了。”

闻讯赶来的人,看到二奶奶手里拿着半包老鼠药,抱起她就要往车上放,要往医院送。二奶奶这时才回过神来,她解释说自己没有喝药。可是大家都不信,坚持要送她去医院。二奶奶再三解释,说这是前一阵药老鼠剩下的半包药,今天自己翻东西翻出来。只是拿着药想心事,不想小凤以为自己喝药了。

二奶奶解释了好几遍,自己不是要喝药,可是大家还是不信。几个人都劝她说:“你可不能想不开,你还有大川呢,如果你死了,大川怎么办?”

二奶奶听了大家的话,突然从那个漩涡里跳了出来,自己这几天都在想自己的事了,没有想到儿子。是呀,如果自己死了,儿子怎么办?现在儿子没有父亲已经很可怜了,如果再没有了妈,想到这里,二奶奶就一阵的打冷颤,她不敢往下想了。

是呀,再苦再累,还有儿子呢,就是为了儿子,也不能死,还得活着。

自此,二奶奶什么也不想了,只想着怎么把儿子抚养长大,培养成人。

从此,村子里的人,再也没听到二奶奶那爽爽朗朗的笑声了。从那一天起,二奶奶的心就死了。她只是身体活着,那也只是为儿子活着。

2017-12-26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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