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
1924年的冬天。
冷风呼啸着奔过田野来到村庄。
一家农院的外墙下,一个小婴儿安静的睡着了。凛冽的寒风间,整个小小的身体被一块破布裹着,布的上面挂着冷霜。小婴儿的面庞如同雕塑一般,而鼻间已经没有了呼吸。
“这是哪家又生了赔钱货?”早上拾荒路过的村民低声嘟囔道。
接着嘟囔声变成了大声的叫唤:“嚯!白生生的小胖小子啊!疯了啊!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谁家的小小子扔在这儿了啊?!”
土炕上面,躺在被窝里的产妇身体如同过电了一般抖了一下,接着眼角便不停地流着泪,整个人呜咽地就要昏过去。
堂屋里正在往锅里舀水的老妇人听到这话,把瓢往水缸里一扔,就往屋外跑。冲到到外墙下,看见那村民正要把掀起来的小婴儿身上破布往回遮,老妇人一个箭步冲上去,扯下破布。目光扫到婴儿下体的老妇人整个人倒退两步,嘴里喃喃说道:“妈呀!这是遭报应了,这是遭报应了!”此时老妇人心里乱做一团,手臂都麻了。脑子里晃来晃去的都是昨晚的情景。
昨晚,儿媳妇在鬼哭狼嚎三个小时后,总算是让老娘婆[1]按着肚子把孩子给拽出来了。老妇人一把拉过孩子,往腿间一摸,接着臭骂一句:“又是个屄女子!”从炕上抓了一把破布,一裹,推开门,也不管小婴儿的哭声,向着墙外扔了出去。在小婴儿之前的两个女婴,老妇人用的都是尿桶溺死的法子,这寒冬腊月,扔出去墙外,倒也省事,还不腌臜。
进了屋,冲着炕上还迷糊着的产妇咕哝道:“生一个女娃娃,再生一个女娃娃,生了四年了,还是个女娃娃,老刘家娶你挨刀[2]呀!”
而此刻,眼前分明是个男娃。老妇人开始极力回忆昨天的细节,她坚信她自己是不可能弄错的。这一切,就是老天爷在惩罚吧,或者是那两个尿桶溺死的女婴的婴灵在作怪。要不然她怎么也想不到,千盼万盼的这个男娃,就是在她的手上,变成了眼前冬日里冰冷的尸体。
[1] 北方的说法,意思是接生婆
[2] 旧时死囚例于法场受刀斩首,故骂人做“挨刀的”,此处指没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