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豆腐小贩

晚秋,路灯旁,地铁口。


这是我每日下班后必须经过的地方。行色匆匆,却不影响我细心打量着这座夜色中的城市。


路边照例堆满了共享单车,歪歪扭扭地整整齐齐排列着,拥挤地占用本就不宽敞的小道。每辆单车都是一个上班族的影子,每辆单车也都有着自己的心情故事。


梧桐树下的叶子凌落地无精打采,单车上,路沿边,万年青下。她们会随着这阵阵秋风一片片从容且执拗地落下,她们多么想融化成为这座城市的泥土。但每天早起都会有清洁工将她们清扫进垃圾桶里,最后垃圾车会带着她们离开这座她们曾经用绿装扮过的城市。


这是中国一座有着百年历史的大城市,这也是海纳百川开放包容的城市,这里还是很多年轻人梦想起航的城市。


每个路人的脚步都很快,每个路人都似乎有自己的心事,每个路人也无暇多想什么。暗淡的天空、昏黄的路灯、蓝色的口罩以及枯黄的落叶。一切既是如此的熟悉,同时一切却又是这样的陌生。


我再次注意到了他,一个地铁口正在煎豆腐的小贩。他还在,就像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样。是的,他每天都在,每天都在地铁口的小推车上摆弄着属于他的豆腐。铁板左侧的豆腐已经煎好,一块块摆得整整齐齐,金黄色的表面撒着胡椒粉,炸豆腐的香气一阵阵地混入这深秋的空气。


铁板的右侧,他正在工作着。他是那么专注,白色的豆腐一块块地切好。他小心翼翼的,生怕把这些食材不小心弄碎。那些白色的豆腐就像是他的玩具,也更像是他的艺术品。也许很多年以前,当他还是孩童的时候,他就是以这样方式摆弄着泥巴。只不过成人之后,他还是用熟悉的方法玩耍着他年幼熟悉的游戏。炉火把铁板上的油烤得火热,滋滋的冒着白烟,他的脸也顺带着被烤热了。


我仔细观察着他,他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瘦小的身材,短短的头发。一件深蓝色的外套把他包裹了起来,穿在身上仿佛融入了这深秋的夜色。他一直低着头工作,专注于铁板上的豆腐,以至于和我一个眼神对视的机会也没有,专注得仿佛这是他一个人的世界。


前面不远处就是地铁口。我一路走,一路注视着他,不自觉地已经随着人流走到了地铁口边。昏黄的路灯下,他依然在那里工作着,依然排列着豆腐、浇油、撒葱花和胡椒粉,依然熟练地重复着他的那套煎豆腐工序。地铁口进进出出的人们很多,很多人应该都注意到了他,但可惜没有多少顾客,大家纷纷各自各的行路着。


豆腐小贩可能属于这种城市,也可能不是,或许他只是这座城市的一名普通过客,就如同这深秋一片片凋零下来的梧桐叶,终究会消失在这座城市。他为了生计来到了这里。那些豆腐已经不再是他儿时的玩具,而是他在这座城市勇敢坚强生活的工具。那是他的生活,也是他的责任,或许还是他的全部。


深秋的都市已经降温,今年的夜已经没有了往年的繁华,可豆腐小贩还在。那些煎好的豆腐给这座城市带来了香甜和温度,隔着口罩,我依然闻到了豆腐的香气,而内心则感受到了生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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