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迪启程出发了,第一站安徒生的故乡欧登塞。冬天虽然寒冷,但是珊迪在出发日遇见了一个晴天,连绵绵细雨都没有。她觉得这是一个小幸运。从跨海大桥驶入菲英岛的时候,她感觉这座儿时常来玩耍的大桥是如此熟悉。桥脚下海浪拍击着礁石,猛烈肆意。离这大自然的天然奏鸣景观不到几百米,人们就在海水攻击不到的位置盖了餐馆。珊迪想,如果能去那间餐馆吃一盘炸鱼薯条,然后趁着暖和凑近礁石听望那些浪,会很有趣吧。这想法在她脑海里蔓延,正如迎面扑入眼帘的桥上公路。她就这样出神地驶经长长地公路,余光看到两侧就是广阔的蓝色海洋。直到另一端桥脚下的礁石也清晰可见,珊迪才回过神,重新想起自己要去的目的地是在前方岛上的陆地,这座岛上有小城也有村落,一旦驶入便不会再见漫无边际的瀚海。
她依然感觉有点饿,于是在下桥后开上公路时,便趁前后没有车、路况安稳的间隙,从导航里搜索寿司餐厅,然后迅速对比了三家寿司餐厅的评价,决定去十公里外的那一家。也许就是大海的样子,挑动了珊迪对与三文鱼和鱼籽的味觉憧憬。这家餐厅虽然远,而且明显偏离了欧登塞的方向,但是又如何呢?大海总是在人保持惯性的时候,激起一份自由感和随心所欲,反正菲英岛不大,先去吃过海味再说。就这样,为了抵达这间临时起意的寿司店,珊迪把车停在了距离八百米之外的公共停车场,然后穿过石头路、经过蜿蜒的小道,来到了镇子中心的商业街,找到了餐厅。彼时,空中又下起了绵绵细雨。珊迪终于进入了温暖的餐厅,才感觉到自己已经又冷又渴,赶快点了一杯绿茶。接着她从平板电脑上选了一组龙寿司,是的,寿司餐厅有时会取一些出人意料的名字,她还记得昨日在趣伏里看见的长长的、通红的龙灯笼,而这里面也正有她想要的三文鱼和牛油果。再点一些配菜,就等着上菜了。
这间餐厅在本地深受欢迎吧,因此就是很慢。珊迪开始滑动手机地图,尽管冬天的气温总是让人身体紧绷、稍感局促,但是从容的旅途其节奏是散漫而慵懒的。一点也不着急,搜索一下最西边的德兰半岛有什么好玩的。翻动旅行信息,指尖略过之处,发现了丹麦北端的格雷嫩,是两大洋的交汇处,栖息着海豹和海豚。但那是最北端,说好要去南方的,继续搜寻。她又发现比隆乐高公园,风靡全世界的玩具发源于这座在地图上几乎看不出来的小镇子。珊迪不介意到此一游,只是这些都尚未打动她。直到她看见德兰半岛西边有一个维京村庄,确切地说是给现代人复刻的维京生活体验村。珊迪感觉眼前一亮,从前在国家博物馆经常有维京人的展览,而关于维京人的影片对于北欧人来说也是青少年成长时期的家常便饭了。最先抵达新大陆的根本不是哥伦布,在一千多年前维京船只就已经到达了现在的北美洲。维京人的嗜血令女孩子多少感觉有点恐怖,但是在珊迪心里,维京人的确也是值得被赞颂的。她发现这个维京生活体验村恰建在考古发现维京栖息过的地方。忽然间,她想要去那里,和先民“合体”一下。追溯血缘这种事,当代人几乎不太感兴趣吧。很少有人以体内留着维京人的血自居,毕竟太久以前发生的事,不值得在意了;太久以前的英雄,到了当代绝对是狗熊。可是不知为何,珊迪离开城市以后,撒了欢地在跨海大桥驾驶奔驰的伊始,体内这种血缘感点燃了一股莫名的狂热。她想去维京村庄。可不巧的是,这里关闭维修。可是她就是开始按捺不住。她发现在维京村庄所在位置的南边不远处,有一个岛屿叫勒姆岛,和周围其他岛屿不同的是,地图显示有一条路可以驾驶到达岛上,不需要渡船。珊迪看着窗外,天气没有转晴的迹象,这样其实不适合参观应匹配以蓝天白云的童话般的的欧登塞。不如退掉可以当日免费取消旅社,直奔勒姆岛!住在艾斯比约。点点软件,就这么预定了住宿。
完成这一切计划之后,珊迪想要的关于海的味道的龙寿司终于上桌了,她觉得仓促咀嚼并不是一种浪费,因为当食物入口时,便瞬间能体味到关于海的一切。她吃完擦擦嘴,迎着冷冷的小雨像勇士一样走向停车场,准备出发。她甚至没有在原本定位好的德兰半岛最东边的城市科灵经停,因为那样要在市内公路逡巡很久才能进入市中心。她一口气开了两个小时,到达入岛的公路口,眼前的景象令她感到耳目一新。这是一条很长的桥,她以为就是一条跨海大桥,毕竟地图上显示两边就是海。可这座桥是朴素的长桥,有两条反向的车道,外侧分别有一条自行车道。天气已经变得凄风苦雨,然而仍有人穿着冲锋衣在自行车道上精神抖擞地骑行。定睛望去,桥的两边也不是什么大海,而是布满水坑的浅滩,有许多小羊安静地在浅滩上待着。对于这样的景象,珊迪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电子地图几乎不会骗人,可是却没有区分海域和浅滩。她带着这份惊异感,继续驶入岛内的停车场。
原本想象中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也就是把车子停在停车场,然后步行到最西端的海滩上。这是每一个曾到过海岛旅行的人最常识般的认知。但当她停好车走下来,却发现即使穿着雨衣,雨水也渗进裤腿里,周围安之若素携家带口并牵着宠物的度假者穿着都是户外防水装。不仅如此,她拿起手机想用电子地图时,手已经冻到僵持。当她定位了去向海滩的路时,发现需要不行四十分钟,从一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树林夹到开始。她有强烈的反差感。周围的游客像是丝毫不畏惧这恶劣的天气,有的散步,有的在租用山地车,有的在游客中心附近的甜点店漫不经心地挑选食物。珊迪此刻必须要做一个决定了,她的装备无法支持四十多分钟的徒步,那么只有开车去海滩了。她买了一杯热咖啡,放在车里,便启动出发。一路上,她发现路很窄,有田地,有马场,有些许房屋,但是人烟渺渺。她一边开一边庆幸,自己幸好没有徒步。就这么在靠雨刷不停清空视野的天气里,在身边只有一两辆拖拉机经过的路线上,她终于看见前方有一个上坡,停了一些车,也许到了那里就能看见海滩了。糟糕!车没油了。珊迪用最后一点势能把车停在道路外的草丛上,满是慌张。她跑向坡上有人的地方,一面想着至少可以求助,一面被眼前的景象再次震撼到。按照电子地图,这里应有海滩,和海水。然而眼前天地一色,皆是阴雨雾气,在成片的芒草边缘,是沙水相间的浅滩。有旅人结伴往浅滩里走,珊迪用仅剩的一点镇静感注视着他们,但没过多久,他们就消失在雾气深处。
第九百七十一夜,国王观看完戏剧回到宫殿,看见山鲁佐德在等待着为为他讲故事。国王说,“让我喝一杯热茶,坐下来好好听你说”。山鲁佐德说,“您是要喝些热饮,毕竟今天的故事和冷天气有关。”国王好奇地问,“那你快说说,是什么样的故事让人不寒而栗?”山鲁佐德说,那倒不至于,也许只是显得凄美。根据山鲁佐德的讲述,在公元一千年左右,有一位来自南方的高卢公主,被北下偷袭的维京人带回了维京村庄。高卢公主自知在劫,却没有办法逃跑,毕竟她连船只都不会驾驶。然而,村庄里有一个维京首领,不让任何人伤害她。有一天,她收到秘密情报,首领要她在村庄附近的浅滩等候,会有船只送她回家。国王问道,“维京人是什么样的人?”山鲁佐德说,“维京人生活在北方海域,骁勇善战,善于造船,有时也会掠夺袭击”。国王抿了抿嘴,又问,“这维京首领真的会放走高卢公主吗?莫非是想要继续拿她交换什么?”山鲁佐德摇摇头,她把故事的结局像国王娓娓道来。那天,高卢公主来到浅滩,却始终找不到这个维京首领。她甚至感到绝望。在寒冷中她近乎昏厥,并逐渐失去意识。而当她再次醒来,已经被送回了原先属于她的宫殿。她在温暖的床塌上做了一个梦,却像是那一天真实发生过的事。她望向浅滩,照见了自己的影子,而那影子是一个不曾谋面的维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