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春月和秋芳，自从那次轻车祸后，都乖乖坐单位的班车去上班。有那么一次，捂得严严实实的冬雨也坐了班车。而且还是坐在她们俩的前排。两人上车本来正在热聊之中，冬雨杵在前排，空气就冷下来。春月很怕她突然转过脸来，冷冷递过一纸诉状来。

秋芳的腮帮子已经悄悄好了，一张脸可以毫无破绽的对着春月，接受火眼金睛女人的检阅。但春月明显心思不在她的腮帮子上，她在冬雨飘来荡去的香水中闭着眼假寐。

中途，车子突然停在路边。一个矮胖男人站在门边，等着车门缓缓大开，箭一样冲出去。男人冲出去，尾巴稍还没走远，班车司机就迫不及待爆了人家的隐私。大海同志憋不住了，要找地方拉肚子去。

班车上本来有睡回锅觉的人，此时也清醒起来，打着哈哈把目光探向车窗外。城外路边，冬天的荒地一览无余。突然内急的大海同志拼命往一株低矮的灌木丛跑去，这里是防御敌人的唯一碉堡，而他肚子里的火山就要喷发。

人们看戏一样看大海跑到灌木丛边，迅速退下裤子，低矮的灌木丛只看见他凌乱的头发稍。

有人说：食堂管理员吃多了好东西，要拉裤子了。

有人说：别忘了带纸啊。

有人说：甭操心，有土块石块遍地取材，再不行还有树枝。

有人说：用树枝会戳的蛋疼....

一车人哈哈大笑。

春月和秋芳也跟着笑起来，俩人笑的像两只小老鼠嗤嗤。大海都是开私家车去上班，难得坐一次班车，偏偏肚子不争气。好比著名的司马南在美国被门夹了头一样，前者造成网络的轰动，后者成为平淡无奇班车的笑谈。

等大海从灌木丛跌跌撞撞回归到班车里，司机问：利索了？

大海笑答：无官一身轻。

司机意味深长的笑着，班车重新开动。

荒地里行走的人看见一只兔子会莫名兴奋，日日行驶的班车好不容易有了难得的笑料，看客们要让其发扬光大，有人说：海部长，车上很多美女要去给你送卫生纸。

大海是食堂管理员，食堂属于后勤部，大海人称海部长。

大海说：早知道我等一等。

有人乘机起哄；谁说刚才要给海部长送纸去，举个小手？

班车上公的多，母的少，春月这一窝，自然备受瞩目。春月和秋芳，平素里跟大海很熟，经常开个玩笑，吐个小心事，被几个四零俱乐部的女人称为妇女之友。一路上俩人因为冬雨的存在而倍感压抑，大海拉肚子的插曲，打破了沉闷。

俩人嗤嗤笑着，举起了手。车上几个妇女，也跟着风向标举起手。唯一没举手的女性成员，就是冬雨。

有人不依不饶：只有我们的冬雨女神没有举手，女神，请说说你不支持海部长五谷轮回事业的理由。

众人又一阵狂笑。

冬雨坐在位子上，动也没动，冷冷地说：好像你们没拉过肚子，值当的去取笑别人吗？无聊！不过这车上真有属貔貅的，只吃不拉！

冬雨的话如同泼了一盆冷水，令车上灼热的气氛骤冷，人们的三三两两打着哈哈，回归平淡里的班车生活。

春月知道冬雨话中有话，余下的坐车时光，又开始在冬雨飘来荡去的香水里假寐。

4

某天早上，大海在自家马桶上接了个电话，春月要搭车。春月也在电话里说她老公昨晚不在家，她一个人在家数羊到两三点钟才睡，因此错过了早班车。

大海答应着，心里想：女人要搭车，总是有理由的。女人干什么，总是有理由的。

大海和春月住一个小区，两人在小区门口接头成功。

大海的车子没有沿着原路去城外公司方向，而是奔向城中街道。大海说：还要捎一个。

即使包裹在厚重棉服里，春月仍然能一眼认出那两条细细的蚂蚱腿。

春月搭车喜欢坐司机后排，空出来的副驾驶仿佛为冬雨准备。时隔多日，两人再次一路同车。

出城开车不用半小时就到公司。一路上，冬雨一口一个海哥，跟大海说着俏皮话。看这架势，已经搭车不是一两次，也怪不得，最近班车上不见这小野模了。

行驶途中，坐在后座的春月偶尔瞥一眼冬雨的侧脸，她觉得冬雨的鼻子没有弯道了。她再悄悄观察，果然，冬雨的鼻子真得笔直。是冬雨对鼻子整形了还是她的鼻子是橡皮泥做的，可以捏来捏去随意塑造自己想要的形状？

春月心下坦然，小野模的鼻子终于值了，额头的天坑呢？冬雨一直戴着帽子，看不出来。

冬雨最近没有向春月讨费。刚出事那阵，每天晚上睡觉前，冬雨必发几条讨钱的微信。春月忍住要把她拉黑的冲动，在文字的争执里居然睡得安稳。最近的夜晚，不见冬雨的微信，她反而心慌，连睡眠都不好了。

大海正说道食堂里最近进了一批黑猪肉，是一个非常著名的养殖场养的猪。一只黑猪在上断头台前闹了革命，挣脱了绳子撒欢奔跑，于是一群人追一头猪。你们猜结果如何？

大海说这话，是想一直沉默的春月也加入进来。

春月说：养殖场毕竟有墙有院，猪还能跑到哪里去。人肯定比猪有办法。

冬雨说：人不如猪，猪最后撞墙而死。

大海说：正确答案是：猪没有被人逮住，是撞墙而死。

春月讨了个没趣，听冬雨撒娇说：海哥，我要吃那殉情的黑猪排骨，对它表示崇高的敬意。

大海说：今中午食堂就吃黑猪排骨。

午餐，春月和秋芳在一个饭桌，春月对秋芳说：待会儿你看看，那小野模餐盒里的排骨肯定比我们多。

秋芳说：你是说妇女主任偏心眼？

午餐时间，有时候人手紧张，食堂管理员大海也客串工作人员亲自掌勺给大家打饭。此时，头戴白帽子腰系围裙的大海俨然一副大师傅模样。

冬雨迈着两条蚂蚱腿从她俩身边经过，秋芳会计以她对数字的敏感马上看出冬雨碗里有几块排骨。

秋芳说：你真说对了。能多三块小肋排。等着敲打敲打妇女主任。

春月说：不用敲打，妇女主任估计迷上这小野模了，连下班都搭车。

秋芳还是敲打了食堂管理员大海。下午三点吧，大海拿着食堂的一摞单据找会计报销。秋芳翻看账单，用她一贯的轻声轻气说：下班时可不可以搭个顺风车。

女会计甚至不说理由，她的权柄是无声的。

大海迟疑了下，答应了。

果真是和冬雨一起搭车。冬雨还是坐副驾驶位置，秋芳还是瞅见冬雨的侧脸，刀削剑刻的立体感，年轻真是好，稍微一拾掇，亮瞎狗眼。她和春月这些四十加的女人，只能以德服人了。

三个人一路同车。冬雨偶尔和秋芳说两句，冬雨知道秋芳和春月一伙的，但她和秋芳没什么利害冲突，两人维持着表面的温度。

秋芳跟大海说：午餐的排骨真好吃。

大海说：一头猪顶两头猪的价格，一分钱一分货。

秋芳说：顶两头猪能吃上放心肉很不错了，反正谁愿意吃谁多掏钱。

虽说食堂是个比较油水的地方，但秋芳对大海的品质还是放心的，单据上的报价没有很离谱。

大海说本来黑猪肉是给领导做特供的。第一次食堂放开，看看职工反映情况再决定是否多进黑猪肉。

秋芳说：下次进黑猪肉，给我捎二十斤。快过年了，我十斤，爸妈那边十斤。

以往秋芳让大海带东西，通常还有公婆的一份，这次抹掉了，看来女会计的婚姻有情况。上次她单独搭车，她向妇女主任坦白自己正在闹离婚，她跟春月看起来一腔热血姐妹情，但隐私不吐半根丝，对一大老爷们倾吐心事，大海受宠若惊。

大海说着好好好，二十斤都要后腿吧。

冬雨忽然说：我也要后腿，要一整根。

这气魄，一下把女会计给压住了。秋芳问：年轻人都不开火，要那么多猪肉给老人吧。

冬雨说：我想试试大象怎么放进冰箱的。

秋芳对冬雨的戏谑认为是抬杠。心里暗骂：鼻子歪的小野模。

她斜眼看过去，果真像春月报告给她的，冬雨的鼻子是橡皮泥，不知什么时候又捏直了。额头的天坑呢？

冬雨戴着帽子，秋芳和春月一样好奇。

到达小城的时候，秋芳和大海家住相邻小区，按照统筹规划的路线，先送冬雨比较合理，但车子一拐弯，就把秋芳送到她家小区里，然后，大海单独载着冬雨，扬长而去。

秋芳以她明察秋毫的心发现了他老公外遇的秘密。有了深刻革命经验的她，对大海的行径也表示了深刻的怀疑。

大海的车子停在冬雨家的小区门口，大海和冬雨同时走下来。大海打开后备箱，拿出一个包扎严密的塑料袋子，递给冬雨：你可以提前试试大象是怎么放进冰箱的。

冬雨接过猪大腿，说着谢谢，顺便在大海的手心里迅速捂了一下。

大海手心的酥痒像一阵小电流，穿过中年男人的心脏，顷刻间导入小腹。

对已婚女人来说，一根猪大腿比一束玫瑰花更能打动其芳心。

无戒365挑战营第4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