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乘火车回家,大多是早晨六点到站,因而老妈都会提前打电话过来:“早饭想吃什么?”
“喝粥吧。”我一般都是这样回答。下了火车回到家。阿狗撒着欢儿向我扑来,老妈在厨房里煎鸡蛋饼,电饭煲中的粥刚好煮熟,满堂满屋都是大米的香气。被火车晃荡了一夜的心终于踏实下来。嗯,到家了。
作为一个惯于吃米饭的人。粥是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食物。大米粥、黑米粥、红豆粥、绿豆粥、五谷杂粮粥,依据时节的不同,一年四季都能有应季的粥品。煮粥最是方便,我有一只小小的电炖锅。一把大米、一把红豆、一把薏米,再加入适量比例的水,搅一搅、焖上一晚,早上还没起床便可以嗅到迷人的粥香。揭开锅盖,白色的蒸汽冒出,粥缓慢而粘稠地咕嘟着小泡。坚硬的红豆被煮得糯且烂,薏米Q弹爽口,洗漱完毕,坐下来吃一碗——最好是再配一只青皮鸭蛋、或者一碟萧山萝卜干。即使一个人在宿舍安安静静地吃,也能吃出家中三人饭桌的温馨来。
生病的时候,是要喝粥的。小时候感冒发烧,吃不下饭没有食欲,老妈便会煮上一锅白米粥,趁热喝下,暖心暖胃,出了一身汗,病也就好了大半。记得去年冬日着凉腹泻,胃痛但是饥饿难耐,独自去市场转了一圈,买回一棵白菜,洗净切块,先于锅中煮上一小会儿大米,待水沸米半熟,将白菜放入,白菜的清甘滋味在水的作用下与大米相融。一勺一勺地吃下,病痛也就随之减轻了许多。
我记忆中的粥多是素的,但不妨碍我喜欢喝皮蛋粥、瘦肉粥、海鲜粥之类。粥是背景,皮蛋瘦肉海鲜是亮点,就好似一张白布被撒上了鲜艳的颜色,便有了生动之气。能一起结伴去喝粥的,定不是客客气气需要觥筹交错的人。三两好友坐下点上几样小吃,流沙包、奶黄宝、叉烧包都是好选,再来几例凉拌蔬菜。粥被送上来的时候是焖在砂锅里的。揭开锅盖,鲜美的热气四溢,用大勺搅一搅,粥中的荤物在白米的影响下变得有些朴素起来,像是入了佛门的鲁智深,还带着俗世的豪放鲁莽,但却有了些净白的沉稳之气。
佐粥的东西有很多,荤素皆好。高邮咸鸭蛋在江苏很有名气,我家常喝粥,所以总备着一两箱。吃粥的时候每人拿一颗,对着光照着半透明处磕出一个小孔,用筷子挖着吃,别有一番乐趣。好的鸭蛋肉质鲜嫩,蛋黄色泽橘而泛红,口感细腻如沙,用筷子戳一戳,还会有蛋油冒出,由此可以想见产蛋的鸭子之肥美。此外,一到夏天,还有一样佐粥的好物——学名马齿苋,家中俗称叫“马菜”,是一种生长于草野田间的野菜。小的时候常看见老人家在公园草地间弯腰挑“马菜”。外婆常常会炒一盆“马菜”,搁在冰箱里冰着,喝粥的时候就用小碗分出一些。我喝粥有个怪癖,喜欢将黑褐色的“马菜”与白米粥混合着吃掉,自以为这样可以吃出“马菜”来自野生蔬菜的不羁与独特,那滋味,只有亲口品尝后才能知晓。
煮粥需要时间与耐心。这大概是我不爱喝食堂水米分离清汤寡水的大锅粥的原因。好的粥应当是水米相融,锅中食料全部煮烂,干湿恰好,落在碗中有“啪啪”的声响——或者是米汤醇厚,喝来熨帖有踏实之感。这体现了煮粥人的耐心,等待坚硬的粮食被水泡软,磨烂,煮熟,其实,做人,不也需要这样的耐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