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得知二哥遭遇车祸的那一刻,父亲忘记了饥饿,他心急如焚,恨不得脚底生风,一下子飞到二哥的身边。
当风尘仆仆的父亲出现在二哥的病床前时,二哥的伤痛好像一下子减轻了许多。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看着自己年仅七岁的儿子遭受了如此大的灾难,还表现的如此坚强,父亲的心好痛。但他强忍着,不让病痛中的二哥看出他的伤心。父亲用他那宽厚的手掌,抚摸着二哥的头,表示对他的安慰。
肇事司机的单位只管二哥的手术费和治疗费,生活费用还没有着落。在二哥住院养伤期间,正是秋收季节,尽管天气干旱,收成不好,但是农民都把地里的庄稼都收回去了。父亲每天陪二哥输完液体后,就离开医院,来到了附近的山上,用撅头在人家挖过的洋芋地里重新刨一遍,只能从中刨出人家丢弃的指头蛋大的小洋芋。
回到医院,父亲把这些小洋芋煮熟给二哥吃,而父亲却舍不得吃一口,他要把这些少的可怜洋芋全部留给他重伤的儿子充饥。他自己则把洋芋蔓从地里弄回来,放到太阳底下晒干后,拿工具研成面,用开水冲着喝下去充饥。二哥住院期间,父亲和二哥的吃饭问题就是这样解决的。
我无法想象,父亲是怎样熬过那段饱受饥饿日子的,洋芋蔓这种植物,在平时就连马牛羊都不吃,可父亲在二哥住院期间,一直用它维持着自己的生命。
那时,二哥虽然年幼,可他已十分懂事,他把这段艰苦的日子牢牢的记在了心里。成年后的二哥每每回忆起这段经历时,总是泣不成声。
生产队的公共食堂早已停办了,许多人家里仅有的余粮全部吃光了,树皮都被扒光了,连山上野菜根被饥饿的人们挖光了。生产队里一户张姓人家的男主人被活活地饿死了。死亡的恐怖笼罩在整个村庄。
我们家里马上就要揭不开锅了,父亲和二哥在一百公里外的医院遭受着饥饿的煎熬。家里,我那一辈子都不讲理的外祖母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吃不饱肚子,她把一切的怨气都撒在母亲身上,母亲真是内外交困,苦不堪言。
不满十三岁的大哥为了摆脱饥饿的威胁,在上学途中,跟着族里的几个堂兄和堂姐外出去谋生路。母亲不忍给他那不满三岁的小儿子断奶,大人本来就没有粮食吃,哪来足够的奶水喂他。三哥被饿得腿和胳膊只有麻杆那么粗,走起路来东倒西歪。
当时,离我们家一百多里路的东山,地处深山老林,那里的人家牛羊成群,粮食充足。有一户人家,家里只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儿,想用家里的粮食换一个一个儿子。
河西的一户姓何的人家准备用自己的小儿子和那家人换回粮食救命。但是,当他们双方谈好一切条件时,那孩子却没有来得及被抱走,就被饿死了。
伯父和堂兄们知道这件事后,就派人到医院和父亲商量,将我的三哥送给东山的那户人家,给家里换回救命的粮食。听到这个建议,父亲心如刀绞,他怎么能忍心让自己的骨肉和自己分离呢?可是,不这样做,全家人面临着被饿死的危险。最后,父亲还是含着泪咬着牙答应了伯父和堂兄们的建议。